第264章 前世今生(一) (第2/2页)
尔也会很怀念她温柔的注视与爱抚,可他早已过了孩童最幼小脆弱、最需要母亲柔软呵护的年纪。如今的他,已是小小的少年郎,更渴望一种来自父亲的认可、一种更近乎男人之间的支持与鼓励。就好似这几日被人囚禁,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给自己打着气,不能哭、不能害怕、不能显得软弱,因为他是朝炎慕辰一手带大的孩子,所以不可以丢脸,不可以示弱…… 可眼下…… 若是那被他一直仰视、一直敬爱,甚至在心里悄悄看作了父亲的人,不要他了…… 那他该,怎么办? 毓秀心里翻腾着各种念头,越想越觉得栩栩如生、昭然若揭,先前强撑出来的镇定从容,经不住开始有了瓦解的迹象。 就在这时,他听见旁边闲聊的几个人突然噤了声,整束着衣袍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地唤道:“殿下!” 脚步声逐渐临近,然后是列阳二王子昀衍的声音:“路上有事耽搁了,让你们久等了。” 手下们见王子突然变得这般客气,一时有些不适应,嗯嗯唧唧地应对着。 昀衍又询问了几句,吩咐众人各自退下休息待命,自己则缓步走到了毓秀面前。 他半蹲下身,注视着被五花大绑着孩子,神情颇是复杂。 沉默了片刻,抱起毓秀,起身大步朝林子的外围走了去。 毓秀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挣扎起来,“你要干什么?你要带我去哪儿!” 昀衍一言不发,抱着毓秀,一直走到一条清涧之畔,方才将他放下,伸手解开了绳索。 毓秀感觉自己脱离了拴天索的束缚,下意识地站起来就想跑,可还没挪出一步,就被昀衍拎了回来,然后摁住了肩头重新又坐了下来。
昀衍微微弯腰,一手按着毓秀,一手掬起些许溪水,一点点擦洗着他眼皮上的药膏。 他的动作很温和,生怕水渗到孩子的眼睛里,嘴里轻声哄道:“你先不要睁眼睛,乖乖闭好了,等洗干净了我再告诉你。” 不知为何,毓秀觉得昀衍的声音似乎蕴着什么情绪、有些不自然的微微颤抖。他在慕辰身边长大,见多了帝王御下的手段,对于辨识人心有着超于常人的敏锐。一旦捕捉到对手气势上的破绽,就立刻对境况的变化做出了判断。 于是他停止了挣扎,冷静地开了口:“你是列阳国的昀衍王子吧?我不知道你为何要掳我出宫,但你现在若肯送我安全回去,我会在陛下面前为你求情,让他免了你的罪!” 突然而然的优待、客气温和的礼遇,想必对方不是后悔了,就是害怕了! 毓秀心里燃起了希望。 难道是陛下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下落,就快来救他了? 他顿了顿,没有听到昀衍出声接话,遂又道:“你meimei芃怡王姬还在朱雀宫里。你要是伤害了我,陛下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昀衍手中动作似有放缓,人却一直沉默着,待洗干净了药膏,又用里衣的袖子仔细地为毓秀擦去了脸上的水珠,方才缓缓开口问道:“你一直都在提你舅舅……那你母亲呢?你想她吗?” 毓秀抬了抬眼皮,一时有些不适应光线的变化,视线朦胧的说:“我母亲也会救我的。我跟她、跟陛下,都是一家人,提谁都没有区别。” 昀衍声音转低,仿若自言自语的幽微,“是吗?一家人?” 毓秀想起先前生出的那些担忧,不禁提高了声音,“当然是一家人!我叫朝炎毓秀,承的是朝炎的姓氏。陛下虽然是我舅父,可……可其实就跟我父亲一样。连我母亲也说过,我把陛下当作父亲,没什么不对的!” 一番话冲出了口,心里又立刻后悔起来。 慕辰时常教导他,与人相谈时需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心思不可外露。可现在面对极有可能伤害自己的敌手,他竟然没有控制好情绪,让对方洞悉到了自己的软肋,岂不是等同于赠刀于人? 于是毓秀蓦地抿紧了嘴唇,低下头,抬手揉着眼睛,打定主意再不轻易开口说话。 他原以为昀衍会再次出言试探,可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开口。 眼皮上的药膏已经除净,外界的光线也适应的很好了。 毓秀垂着头,又闷坐了半晌,终于忍不住抬起眼来,悄悄望向昀衍。 湄园入阵那晚,他曾经与这位列阳王子同行过一阵。 当时只觉得这人有些沉默,现在再看过去,只见他临水而坐,头发不知为何没有再梳成辫子、而是像东陆人一样簪了起来。除了跟上次相似的沉默以外,他的脸上,又多了一种复杂难懂的神情。 像是迷惘…… 又更像是……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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