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青柯至 銮辇登星峰 (第1/1页)
光阴者,星河之寸旅,乾坤之贯纵,岁月之古今,生命之萧飒…… 论今古而不定昼夜,息关生死而不主枯荣之期…… 遁外四九之中,有南客不归宙宇之统,匿藏于维方之间,不受枯荣之期,生长唯灵力强弱以论,亦见极盛而亡,衰而长生者众,生死定数,尚有蜉蝣春秋之别…… 说不清是感伤,悲切还是怜悯……太多复杂的情绪交杂汇聚,这些情绪越涌越汹,像九幽最黑暗处压抑万古的那团障怨业火,在青轲神魂之中燎原,直至熊熊燃烧,全都化为烈烈愤怒。 “呵呵。” 愤怒到了极致却无可宣泄,全都压抑成这句‘呵呵’。 青轲怔怔飘着,在神魂掀起的怨涛怒浪之中沉浮挣扎着,任凭这位卑微执着求一场生的姑娘跪拜哀求,竟忘了扶起她。 他忽然无由的想起这段‘光阴卷’总纲,忽然无由的极度讨厌他仰仗已久的光阴力量,以神魂波动的方式阴森森念了出来:“不主枯荣之期,不定年岁昼夜,却牢牢地cao控着众生生死命数,让蜉蝣看见春秋,却让它们在向往夏虫的春天里,在期待即将成为现实的那一刻,在最意气风华的年华消亡,让众生看见光明强盛,却让他们在黑暗中苍白无力地苟延残喘……真特么有诗意啊。这便是天道吗?” 青轲极尽嘲讽一笑,扶起那位姑娘,看着她无比卑忧却又无比清亮的双瞳,认真说道:“好。我就送你一段没有尽头的光阴,不需要你用什么来换,只希望你在极尽自由的活着之余,如果还想有些其他追求,我希望你的追求是,让光阴变得有意义一些,有人情味一些。就当算是个承诺吧。” 姑娘盈盈再拜,道:“郎君,奴本是株看不见冬天的青草,蒙郎君先人点化,得以在维方之中偷生,毕生所求,不过是想让光阴慈悲些而已,奴深知这种梦想有多难,但奴不觉得不应该。所以请郎君宽心,因为郎君要奴做的,本就是奴想做的。” 青轲没有细听这姑娘后面的话,他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若不给这株草一些极为难的要求,恐怕她真的会给自己为奴为婢。而且这青草儿那句“蒙郎君先人点化”,让他魂魄悸动: 她竟是我父母旧识? 不由下意识脱口问道:“你认识我父母?” “奴不知两位恩人是郎君哪两位长辈,只是觉得他们身上的气息,与郎君极其相似,同出一脉。” 在青轲的记忆里,父亲本是这混沌演化乾坤恒初的第一人,气息相似,同出一脉,除了父亲母亲和青白,还有谁能与自己气息相似?其中一人自然是父亲无疑了, 青轲激动无比,连强大神魂震颤让这青草姑娘面色苍白神魂欲散也没有发觉,颤声问道:“你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遇到他们的,能带我去那方时空吗?我想看看他们。” 青草姑娘轻轻摇头,说道:“郎君,恩人说过,莫寻他,无处寻。奴被这段离乱光阴载着,在过去未来中茫然穿梭无尽岁月,也曾去过恩人点化奴的那时那空域,可那里也没有关于他的任何光阴余留。” 渴望相见却不得见,青轲情绪微黯,但他并不担心,他的神魂最深处意识里有道模糊意念,意念昭示父亲还活着,那便是真的活着,只要活着,总有相见的那天。 甚至听见青草姑娘的这句‘莫寻他,无处寻’,更让他心生期待: 未来相见时,自己的父亲,该是如何惊才艳羡? 青轲收起这些情绪,看着青草姑娘。 他有很多办法,让青草姑娘脱离这段禁锢了她生死无尽岁月的,独属于她的光阴线段,比如万物生功法,比如强行用光阴的力量冲击…… 但他刚刚神魂中那场熊熊燃烧的地狱业火还没完全熄灭,他心中还有怨恨不平,于是他选择用阳星先生送的那缕光明,去燃烧尽这段光阴,把她释放出来。 以不能用常识来理解的光明,对上不能用常识来理解的光阴,让光明烧尽光阴,这的确是最极端霸道也最泻意的方式。 属于青草姑娘的这段光阴被燃尽了,青草姑娘自然瞬间获得永恒。 青轲看着重获新生欣喜若狂的青草姑娘,怜爱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本是无名野草一株,求郎君赐名。” “我叫青轲,你本是青草,那就叫青草如何。青稞,青草……你看,咱们是一家人了……还有青白丫头,那就是清清白白的一家人。”
青草慧黠盈笑道:“郎君既然赐奴青姓,就让奴跟着郎君吧?” 青轲朗声大笑,神魂一卷,把青草卷入光明之中,穿梭光阴,逆溯回流而去。 “既然姓了青,自然必须得跟哥混……而且你算我爹半个徒弟,我就代爹收徒,传你万物生。从现在开始,叫我大师兄……还有,别奴啊奴的,我不喜欢听。” “奴记下了,郎君。” “……” …… 一路继续回溯,除了光阴余留之中无数静止的过去画卷,青轲再没有发现任何值得驻足的风景。 似乎无尽岁月里发生的那些天地巨变中,可供追寻历史轨迹的牛人们,都和父亲一样,把自己从光阴里摘了出来,无处寻,同时也把那些旧事都隐藏了起来,除了像阳星先生这种因为某些原因而停驻在时光里被天道囚罚,再无迹可寻。 沿途再无波折,青轲神魂卷着青草,终于来到最初那颗唯一星辰时。 此时,是青轲神魂穿越后的第四天,星辰界的黄昏。 此时,摘星学院五百新入学新生,尽皆列队在摘星楼外羊肠古道两侧,恭迎前来行赏摘星学院的太皇太妃荀初素。 让五百新生列队迎接,这命令是云不归以院长身份下达的。 作为院长下达的第一道命令,居然就是为了摆排场。新生们纵然有些心里不太愿意,也不敢不遵从。 可云不归还是觉得这排场太过寒酸了些,如果不是事出突然,他很想在这条羊肠小道两侧挂满红灯笼,灯笼上缀着只有他与某人了解含义的六角雪花剪纸,然后在把摘星楼整个登星峰北麓的雪全部搬运过来,把偌大摘星学院前前后后布成圣洁晶莹的霜雪奇景,再让新生中已经入神成功,能牵引星晖洗髓的学员们牵引明亮星晖落照整个摘星学院,让想象中的霜雪奇景更加梦幻如仙。 可这一切都来不及,所以站在摘星学院门口的云不归有些漠落,有些伤感,看着登星峰下沿着羊肠小道蜿蜒而上的庞大仪仗,看着最中央那座高贵銮辇,黯然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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