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陈思伯(中) (第2/2页)
加上连年灾荒和官府欺压,不满情绪很浓呀!” 听完张禹爵的分析,三人连连点头,就连王老童生也没有在意陈思伯话语中含有多少造反的意思, “对了,思伯,这里就我们几个人,说话就不需要咬文嚼字,随便点,大家听着省力。” 看到张禹爵话意未完的三人,以为半大的张禹爵还会有更加惊人的论断,没想到竟然等到这么一句话,还是个孩子呀?三人心中暗叹道,罗春妹则一脸的沮丧,这就是自己所喜欢的那个一会成熟一会又略显幼稚的五孩吗?陈思伯的话并不难懂,你又是读过书的人,不会听不懂呀?至少不应该这么明白地说出来? 张禹爵没有想到自己随便的一句话竟然让三人联想到这么多,陈思伯的话他当然听得懂,毕竟这些与中学时的文言文相比太轻松易懂了,只是作为后世一个听惯了白话的人,猛然道这些话,感到不太适应,毕竟在张老家,接触到的基本上都是最基层的老农民,就算读过几年书的张乐行、龚得树,也只是在说话的时候少上几句脏话而已。 “四月底,驻扎到河间府属辖的连镇的时候,丞相林凤祥、李开芳意外地接到能过各省方言的广东大脚妇送来的密信,才得知南京派来的十三军援军,已经到了山东临清。”不知道陈思伯是适应了屋里的气氛,还是受到张禹爵的感染,说话自然了很多,“为往临清回合,挑选健壮强悍者千余人,壮马千余匹,交由丞相李开芳率带,突出重围,而我一个残废人,只能呆在连镇,直到前天才赶到高唐,今天就被你拴手捉来了。” “我不拴手捉你来,哪里能听到这么精彩的故事?你老说是不是呀?”张禹爵一边朝王老童生挤眼睛,一边想着自己这次可是诚实了一会,后世虽然看了不少书和影视,但是听亲历者讲战争故事还真是第一回。 “唔,是的,这是第一次听亲历者讲······”似乎是在迎合张禹爵,王老童生捋着胡子说道。 “我住在连镇医治两足,得‘八宝珍珠散’,药力强能去死骨,至八月后将冻死九趾用剪刀断筋,逐渐收口学步,又月余方步履如初。” “好孩,你是遭受大罪喽!”王老童生忍不住插话。 不过陈思伯并没有受到感染,故事情节没有被打断:“连镇中间隔有运粮河,丞相林凤祥令人用船架两座浮桥,外列小营五座,为犄角阵势。”陈思伯见三人听得入耳,接着往下说,“僧网页率官兵在连镇外筑一长城,围圆百里,外有壕沟三道,如此周密,入冬以后还运水浇淋土城壁面,竟成一座冰城。太平军屡攻不开,又选水手由运河出探,悉为官兵滚钩渔网捉去。而旅帅郑阿培······”
陈思伯叹了口气,接着道:“那是十二月初,距官兵最近的西北方小营遭官兵攻破,旅帅率我等往外冲杀,我挥刀砍杀死了一人,没想我等人冲出后,得知旅帅郑阿培正遇木桥墩折断,被压死桥下。辞藻清点,原小营人数一千六百,仅逃出三百余人,其余皆为官兵所杀。” 王老童生说:“这般遭围遭困,攻又攻不出来,不是好事呀!” “依我看,林凤祥这般死守,压根就没打算出去,李开芳不是一突就突出去了吗?” 陈思伯朝张禹爵说:“你是说对了,林丞相坚守连镇,就是希望能够坐等占临清的太平军援军。嗨,连镇围得像铁桶一般,外面的事情镇里什么也不知道,没想到援兵在临清就溃散了。” “做人始终要靠自己。”张禹爵想起后世一部电影中的台词,虽然这话是从恐怖分子嘴里说出来,但不得不承认确实是一句至理名言。 “是呀!”陈思伯感叹道,“新年(1855)正月初二日,圣粮馆已报粮绝,无麦豆口粮可发。各军先杀骡马、次煮皮箱刀鞘充饥;或掘地理的马齿苋、当归、一切野菜,取树皮研末,造作面食,甚至捉官兵、逃跑者割rou分食。” 张禹爵摇了摇头:“已将无能累死三军,林凤祥也算是个名将了,怎么会犯困死孤城这种低级错误。” 除了翼王石达开,林凤祥、李开芳也算是张禹爵比较认可的太平天国将领了,不过他在后世对北伐并没有过多的了解,只是认为三万人打到天津城下已经算是不小的奇迹了,没想到扫北军还是有机会避免全军覆没的,如果林凤祥和援军的策略正确的话,北伐虽然失败,但是救出点人还是有问题的。想想后来的天京、安庆失陷,不都是犯了困守孤城的毛病,还是后世那位伟人总结的对——得地失人,人地皆失;得人失地,人地皆得。 “谁说不是呢?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所以,你就打谱变‘草’逃跑啦?”罗春妹瞪了张禹爵一眼,林丞相可是天国数得着的名将了,那是你一个小屁孩能懂得,却忘了出门前还拿他跟天国青年名将陈玉成相比呢? “这······”陈思伯愣住了,转脸看着张禹爵却将头低了下来。 “变······草······”王老童生打断了短暂的寂静,他没听懂是什么意思。 “太平军把变‘心’说成‘草’,就像风吹来了就要倒一样,可是也不想想自······陈兄弟你接着往下说。”张禹爵看到罗春妹要爆出来的眼珠,立即变了话音。 听到一声“陈兄弟”,陈思伯落下了眼泪:“我一个读书人,落到割食人rou······”他实在是说不下去,双手捂着脸抽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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