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清河崔琰(二) (第1/1页)
“子重啊,建公与吾言道‘天下纷争,袁曹已露狰狞,袁氏四世三公,曹氏挟天子,两家只一家平定中原,中原既定,则天下无敌矣。吾已远离庙堂,然心中唯三事不得平。其一乃是我大汉,国家至此,非天子之过,皆我等臣子无用。今天子居于许都,无论袁曹谁胜,天子必然不保,我等皆是罪臣啊。其二乃家族事宜,伯达(司马朗)事曹,仲达持家,若袁氏胜,司马家或可保全,若曹氏胜,祸福难料。其三便是河内张子重,吾赐其表字,名曰为师,然并未教之一二,其子性温,心有仁义,吾心喜之,其父张叔稚亦是大汉忠臣,与天子社稷有恩,袁曹久窥河内,叔稚必不能久,投降两家皆下策矣,当远遁他方,以保平安。’”崔琰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着张俊。 张俊心里已经听傻了,没想到司马防竟然还记得自己,自己总想着他赐字只不过是随便给父亲一个面子而已。 崔琰见张俊不说话沉思,便开口问道:“子重,可想明白建公之言?” 张俊抬起头看着崔琰摇着头说道:“不曾,为何曹氏胜而司马家祸福难料呢,大兄伯达不是事曹吗?”张俊的确不解,为何司马防会这么说,不过张俊也不能告诉崔琰,司马家最后推翻了曹氏,建立了晋朝。 崔琰笑着说道:“子重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曹孟德虽是明主,然其人狡诈多疑,其若平定中原,以司马家之子才华,为其所用尚可,若不为其所用,必然杀之,便是用之,怕也难尽其才。” “这是为何?”张俊更加疑惑。 崔琰说道:“若要说起,怕是不能尽言,子重只记此乃法、儒之争便是,若曹cao统一天下,世家之灾怕是不远矣。” 这个,张俊还真懂!毕竟自己是后世人,知道法家、儒家之争,这其实就是上位者的执政思想而已,法家重法治,以法立国、立信,尤其以乱世为重,别说你是世家子弟,便是王公贵族,犯罪也一样受罚,商鞅变法时,便因为秦惠文王嬴驷之过而惩罚了公子虔,后被秦惠文王车裂而死。 而汉时儒家是以正统自居,西汉前期之时主要思想是道家的无为而治,而到了西汉中期‘文景之治’之后,汉武帝刘彻鉴于西汉对匈奴的政策由防御为主变为主动出击,为了国策和大统一思想的需要,引董仲舒《举贤良对策》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讲究‘天人合一’‘君权神授’。 至于法家,在汉朝并未有什么地位,但也出现了酷吏张汤、郅都等人,但法家在汉朝时思想上并没有什么建树和发展。但张俊知道一句话‘乱世用重典’,法家对于乱世之治还是很有作用的,而曹cao正是崇尚法家,乱世是其一,其二便是朝廷吏治腐败,其三为世家望族对于仕途的垄断,致使很多有才之人无法做官。比如郭嘉,就出生于颍川郡一个贫困的家庭,若不是荀彧举荐,或许曹cao就不会得到这位奇才。 在张俊心里,他还是比较崇尚法家的,他也有自己的原因,第一便是因为他来自后世,知道法律对人的约束力,这不是‘人之初,性本善、性本恶’的问题,而是一个完整健全的法律得到好的执行的话,社会会很安定,这其中便包括吏治腐败问题。第二便是张俊自从穿越而来之后深受世家望族之害,虽说没有什么身体上的迫害,但在尊严以及地位上,张俊觉得世家有点过了。第三便是这个时代了,处于乱世之中,重典可以明军纪,安定境内之民,使国家或者某个势力的实力强大。 回到崔琰说的问题上便是,曹cao胜利可能会削弱世家的影响力,很可能会重用寒门子弟,因为你给了寒门子弟机会,他们自然会感恩戴德,对你忠心耿耿,而世家子弟首先看重的是自己家族的利益和发展,因为在他们心中无论是谁当皇帝,都需要依靠世家的支持。毕竟寒门子弟能读书的人很少,世家望族对文化的垄断是很厉害的。 而袁绍呢,受四世三公家风的影响,很可能会继续汉朝时候的统治风格,依靠世家而巩固其统治地位。 张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先生所言极是,学生明白了。” “建公所虑其三你可明白?”崔琰问道。 这个问题还真的让张俊无法回答,其实自己心里很明白,非常明白,自打自己穿越而来之后就因这个问题跟父亲谈过,可父亲毕竟心有牵挂,对国家之忠,对朋友之义对张扬来说都很重要,说白了就是我不是枭雄,我不争天下,但我有我做人的原则,我有我坚守的道义,这个,任谁都不能说服。 “先生有所不知,家父决定投靠袁公,然叔父温候尚在徐州,家父怕叔父恐被曹cao所害,便坚守河内以牵制曹cao。”张俊有些无奈的说道。 崔琰抬手轻拂胡须,皱了皱眉头说道:“子重非外人,吾便明言告之,汝父便是投降袁公,怕也难以善终,汝父叔稚自并州抗击匈奴起,忠于大汉天子,更有救驾之功,若袁公欲废天子而立,汝父岂能坐视?至于曹公,怕是更容不得汝父。而吕布其人,虽勇,但只匹夫之勇矣,必不长久。”
张俊心里其实对这些事情已经有所准备,自己也想到过,无论袁曹谁胜,对于夹缝中的父亲来说都是一场考验,曹caojianian诈,袁绍亦非等闲之辈,刚开始可能会礼遇有加,往后呢,再往后袁曹后辈掌权呢,况且身处袁曹阵营之中,便要考虑以后,比如接班人问题,你选择支持谁呢?只是这些话在崔琰讲出来之后张俊更觉得心惊胆战。 “先生可否指点一明途?”张俊躬身一揖。 崔琰扶起了张俊,叹了口气说道:“唯一途,汝父投降之后便远离庙堂,或隐居山野,或回乡定居,或可免除一灾,莫要再入庙堂这是非之地。” 张俊也想到了这个问题,隐居,只能是隐居山野,做个世外之人,便是回并州,若并州匈奴、鲜卑劫掠,仍有危险,更何况袁曹若听信小人之言,秋后算账之类的,更是难以防范。 想到这里,张俊自嘲的笑了笑,自家好歹也是一郡太守,没想到整日要为安身活命之事cao心。 “多谢先生指点,我会告之父亲,以归隐山林。”张俊恭敬的说道。 “唉!生逢乱世,苦难多多,民不聊生,何以问天?”崔琰痛心的说道。 张俊颇有感触,点头说道:“兴,百姓苦;忘,百姓苦。” 崔琰愣了一下,默默念了一遍兴奋的说道:“果如建公之言,子重才华出众,心怀仁义啊,可惜。。”说着,欲言又止的摇了摇头。 拜别了崔琰,张俊一行继续向东北行去,他们要从平原乘船前往青州。张俊坐在车厢里,觉得好累、好累,真不知道自己是为何穿越而来,既然给了自己新生,为何不让自己踏踏实实的活下去呢,张俊很想开口骂脏话。 一阵冷风吹来,掀开了车帘,张俊扭头瞥了一眼车外的苍茫大地,轻轻唱道:“有兔爰爰,雉离于罗。我生之初,尚无位我生之后,逢此百罹。尚寐无吪。有兔爰爰,雉离于罦。我生之初,尚无造;我生之后,逢此百忧。尚寐无觉。有兔爰爰,雉离于罿。我生之初,尚无庸;我生之后,逢此百凶。尚寐无聪。” 秋风中,似有一阵悲鸣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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