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渺无痕(第一更) (第1/1页)
贝锦闻言连忙扶稳了秦彦梨,一面四下环顾:“女郎可要找个地方坐一坐?” “不必了。”秦彦梨轻声道,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唯有一双眼睛在发光:“无论如何,你要替我打听清楚六meimei的事,越详细越好。” 如今还在孝期,秦世芳不可能现在便将人献上去,但早些谋划总是好的。纵观整个秦家,唯有这位无父无母的六娘子,就算是被人算计了,也不会有人替她出头。 “是,女郎放心便是。”贝锦便低声应道。 秦彦梨向她笑了笑,又蹙眉道:“方才我确实闻到了白芷的味道,你有没有闻到?” 贝锦险些失笑,摇头道:“我哪里闻得出来,我又不熟悉药材,不如女郎知晓得多。” 秦彦梨若有所思,沉吟了一会,便又吩咐她道:“这件事,你也暗中查一查。五meimei这些年来从没犯过一点错,现在想来,这哪里是她老实,分明便是个心眼极多的,从前倒真是我小瞧了她去。” 贝锦应了下来,轻松地道:“西暗香汀本就人来人往的,查起来不难,女郎放心。” 秦彦梨笑了笑,语气变得柔和起来:“辛苦你了。还好有你在,我也算有人可用。” “女郎这话折煞我了。”贝锦语声轻细,面上浮起了一丝感激:“当年若非女郎,我阿母哪有钱去买药?如今不过些许小事,女郎尽管开口,我必会替女郎办到的。” 秦彦梨垂眸而笑,掩去了眸中的那一抹幽光,轻语道:“所以我最信的便是你。可笑我母亲,以为旋覆与繁缕她们是我的心腹,却不知我真正的知心人,却是长姊身边的你。” 贝锦面上亦有了笑容,轻声道:“多谢女郎如此重用我。” 秦彦梨含笑点了点头,又轻声叮嘱她:“打听消息时,记得随时隐了身份,可别穿着这身儿衣裳到处跑。” 贝锦笑道:“我省得。我那里有现成的西院衣裳呢,前些时候又得了一套东院的。说起来,这还是旋覆姊姊去了下衣房之后,替我悄悄找来的,到时候换了便成。” 秦彦梨心中大定,感激地看着她道:“如此,真是多谢你。你这般聪慧,可惜没在我的身边。”语罢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自嘲地一笑,语声渐低:“还好你没在我身边,不然我今日便出不来了。” 贝锦未曾接话,只将她扶得更稳了一些,那一双手臂虽然细弱,却也自有力量。 这微弱的一点点力量,让秦彦梨又有了几分底气。 她轻呼了一口气,面色已然不似方才那样苍白了,向贝锦笑道:“我还未及谢你呢。上回幸得是你出面,来回替我收集齐了东西,母亲后来派人在院中大搜了一通,就是在寻你,可笑却扑了个空。” 贝锦轻轻一笑,低头说道:“我不起眼,长相又不特别,到现在那角门的蔡妪还会认错我,这也是女郎有福气。” 秦彦梨亦轻笑出声,拍了拍她的手道:“往后也要你多多相助于我,且莫忘了打听六meimei之事。” 贝锦点头应诺。 北风自树梢掠过,又拂过细长的夹道,将这主仆二人的衣袂拂得翻卷了起来。这一段不为人知的轻言细语,便如那风中的碎叶与细沙,随起随落,了然无痕…… *********************************** 秦家大宅的侧门,在正月初八这一日,开启了两回。 第一回开启,左府的马车入得门中,那驭夫与车辕边坐着的仆役,皆是满面的欢容。 然而,待那扇玄漆大门第二回开启时,驶出门来的左府马车,却走得有了几分颓色。 时近薄暮,北风越刮越猛,将那车帘掀开了老高,露出了车厢里头那张憔悴而黯淡的脸。 厚厚的脂米分下,秦世芳红肿的眼圈,依旧遮掩不去。 她怔怔地偎在车窗边,望着满目肃杀的冬日雪景,那面上的哀切和着眼泪被风吹干,让她的脸生生地疼着。 未几时,她的目中便又滑下泪来。 然而,北风又拂了过来,将车帘拂上她的面颊,她的泪容只在风里显现了一刹,便又被掩进了车中。
一旁的使女关上了车门,阖上了车窗,将灰暗的天光遮在了车外。 马蹄得得地响着,寂寥地驶过秦家的玄漆大门,不一时便消失在了渐浓的暮色中,不复可见。 一个人影自梨花巷中闪了出来,望着前方远去的车驾,厚毡帽下的眼睛里冒出精光。 这是个看上去很普通的男子,穿了一身褐色布衣,腰间束着灰布衣带,以麻绳坠起一个小巧的铜烟斗,垂在短衫边上。 不只穿戴普通,这人的样貌亦极不起眼,长脸上有几粒麻子,淡眉圆眼,身量中等, 眼看着左家的马车转过了街口,踪影全消,这褐衣男子方才背起了双手,慢慢地踱出了梨花巷,却是往与左家马车相反的方向而去。 出了巷口不远便是荷花里,再往前走便是青州城最为热闹的和惠大街。因是正月,城中不设宵禁,那街上此时却正是晚市开市之时,人流如织、摩肩接踵。 这褐衣人不紧不慢地在街上闲晃着,一路走一路逛,还买了一张羊rou蒸饼,边走边食。 直待整张饼吃完,这人也已穿街过巷,来到了一条整洁干净的巷子,却是青州城西南角的歪柳巷。 此处与秦家所处的桐花大街相仿,皆是青州城中贵人集中的地带,高达数丈的青灰砖墙从巷头列至巷尾,墙头上或垒朱瓦、或叠青砖,越发显出一种富贵来。 褐衣男子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便快步闪进巷中,敲响了一所府邸的角门。 那角门应声而开,褐衣男子悄然掩入其中。 门内是个极小的门房,往里走便有一道宝瓶门,进门后是一片花木亭台,却是个颇精致的花园。 他对此处似是极熟,信步走着,不一时便穿出了花园,来到了影壁处,他却仍是脚下未停,直接转上了一段回廊。 到得廊上,他便将腰上的烟斗取了下来,向旁边的朱漆柱子上磕了磕,从里头磕出了一块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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