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家 (二下) (第2/2页)
有名的热辣美人,很多小伙子拼命向她身边凑,都给她拿鞭子打了出来。好不容易有了心上人,偏偏那个汉家伢子如此不通风情,白白耽误了大好春光。 “我看他是嫌斯琴是蒙古人,所以才不肯接受斯琴的马鞭”,始终闷头吃rou的一个中年汉子笑够了,猛然插了一句,“敏图叔,薛王的信使来过好几次了,咱们部落怎么给他回话”(薛王,额勒伯克,前蒙古皇帝的弟弟,被大明封为薛王,详细情况参见本书第二卷)。 火盆里的炭啪地跳了一下,几条沾了油脂的火苗窜了起来,映红众人的脸膛。老敏图和老哈斯同时抬起头,眼睛直直地盯在了说话的中年人脸上,异口同声地问道:“怎么,斯日骨楞,难道你的太平日子过够了吗,又想跨上马背去替薛王争夺天下”? 毡包里的男人们全部放下了手中的食物和酒浆,一起望向斯日骨楞,老敏图和老哈斯俱是族中长者,而斯日骨楞是中年一辈的老大,部族将来的掌门人。三人的意见足以决定整个部族的命运。 “薛王说,帖木儿是黄金家族的血脉,蒙古族重新腾飞的希望……”,斯日骨楞看着两位长辈,有些力不从心地说。 老敏图摇摇头,盯着斯日骨楞的眼睛说道:“帖木儿不是黄金家族,大喇嘛说了,那个家伙是突厥人,尸体里爬出来的魔鬼,与他交往的人都不得善终。你没听说么,薛王身上长满了浓疮,已经受到了佛祖的惩罚。如果你不想给部族带来灾难,就别当没看到薛王的信使”。 “就算他是黄金家族,我也不给他卖命”!负责切rou的年青人大声嚷嚷,“每次他们黄金家族打仗,我们都得出钱出人,几十年了,只见勇士出去,从来没有见勇士回来过”。 毡包中的炭火已经烧到最纯,红红的幽光照亮众人的眼睛。老哈斯向众人眼中望去,每一个男人的眼中闪着不同的光芒。有人是对安逸生活的留恋,有人是对驰骋疆场的渴望,有人是对汉人聚集地繁华的羡慕。他解开自己的皮得勒(带毛皮大衣),从布袍子下伸出布满伤痕得胳膊,老哈斯将手臂举到男人们面前。“你们在想建功立业前,还是想想能不能打得过汉人吧。这世道已经不是凭借谁有力气谁得天下了。我年青时,和你们一样喜欢纵马冲杀,这胳膊上的伤痕就是我最后的收获。和我一块出部落的四十个壮士,都是一等一的身手,我们可以骑在马上半个月不下来。结果呢,就回来我一个。王爷们打输了可以投降,我们在战场上输了,就只有死。我现在老了,只想看着孙子娶媳妇生崽子,看着自己的血脉在草原上一代代传下去,不想给任何人卖命。”
几点最热切的目光黯淡下去,该死的火铳,斯日骨楞不甘心地想。他不甘心窝在湖边,他有建立功业的雄心。但他知道族中没有几个人会支持自己。如果带得人少了去投奔帖木儿,那里肯定受不到重视,只能冲在阵前当炮灰。 “斯日骨楞,我知道你有志气。可现实就是如此,大喇嘛都说帖木儿成不了气候,他就成不了气候。这是命,不服不行”。老敏图的目光仿佛看进了斯日骨楞心里,“你看这草原上,还有几家肯奉薛王号令的,还不明白黄金家族的运气早已结束了吗。咱们这居延海边有最肥沃的牧场,没必要为了一个没影子的目标去拼命。还是踏踏实实照顾牲口,吃安稳rou吧。你要实在闷得慌,也可以和汉人学者做生意,何必非拿自己得命不当宝贝呢”? “要,要是帖木儿的军队走到我们家门口呢,我们到底帮着谁。难不成还帮着汉人对付自己的族人”。斯日骨楞喝了口酒,梗着通红的脖子说。 负责切rou的后生从羊背上拔出刀来,借着炭火烤了烤,烧去了上面的油脂。用手指刮了挂刀锋,瞟了斯日骨楞一眼,示威般说道:“那也不一定,谁动了我的牛羊,我和谁动刀子。管他是哪个家族,谁的血脉。这些年蓝大将军对大家不薄,大伙拍拍胸脯,就知道该向着谁”! “对,就是这么个理儿,谁动了我们的牛羊,我们砍谁。管他蒙古人还是汉人”!围在火盆边的男人们纷纷附和。大家都是有家有业的人,好日子才过了十几年,谁都不想轻易失去。成吉思汗,黄金家族,大元,那都是很遥远的事情。况且帮着帖木儿打下天下有什么好处,世界上最大的帝国能带给牧人什么?况且喇嘛们早就谕示过,帖木儿信奉的是***,违背了佛祖的旨意,早晚要受到惩罚。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乒”,的一声,毡包的门被人大力推开,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夹着风雪冲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敏图爷,哈斯爷,你们都在这,大伙都在外边等着你们呢”! “坐下,别这么慌慌张张的,说,谁等我们,啥事”。老敏图低着头将被雪压灭的木炭拨的炭盆外,不满地问道。 “先喝口酒,暖暖身子,然后再回答老敏图的话把儿。”老哈斯抓起身边的皮壶扔了过去,这少年是他的孙儿,自己的孩子当然自己心疼。 少年接过酒壶,咕咚咕咚向喉咙里灌了几大口,一边呼吸着热气一边说道:“汉人,汉人的商队来了,好,好大一群人。还,还有他们的胖,胖掌柜,和,和一个仙,仙女,都,都在外边。大大伙等着你们出来,一块讲,讲价钱呢”! 胖掌柜,老敏图微微一楞,猛然站了起来,拉着老哈斯向外狂奔。“快出去,是高扒皮,晚了说不定孩子们又被他骗了,快走,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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