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_二十四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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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四 (第2/2页)

若非平白里冒出血龙鹫这邪神,现在世上早就没有萨卡族类了。

    血龙鹫,血龙鹫,它真的就这么厉害?究竟凭了什么,一头披毛戴角的畜生竟能令懦夫变成勇士、凡人化身恶魔?十年来关于萨卡大军的恐怖流言席卷九州——不,那不是流言,是活生生血淋淋的事实!

    每一个萨卡士兵,都可力敌百人。公孙庆文长了这么大头一遭下山,但盟友中无数兄弟姐妹亲眼见过,那些面涂朱砂的蛮子头不戴盔身不贯甲,没有战车,没有火炮,没有哪怕天朝任何一个小小城镇拥有的装备。他们骑在无鞍鞯的野马背上挥舞着钝重的石刀铁斧,来去如风,无人可挡。

    十年前当战争刚刚拉开序幕,西南传来萨卡人造反作乱的消息,天子坐在帝都金殿之上,阅毕那道奏章,只是一笑。戴着飞龙宝戒的手轻轻一弹,白纸黑字飘落阶除。不过是螳臂当车,一些小丑临死跳梁,这也大惊小怪,怎能镇服天下?但不到半个月,昆明城破。

    又半月,巴城被围,守城将军及一众将士尽皆战死,弹尽粮绝,百姓无人管伏,仗着天高皇帝远竟自开城投降。但闻破城之后,这些屈膝事敌的贼子也无一个得活,有些当日丧于乱军,其余则被蛮子掳去,至今死不见尸,连妇孺也不放过。昔年繁华巴城经此一役,毁为废墟,十年不复人烟。

    随后,萨卡大军阵斩渡口守将,直过沱江。

    潼关失守。

    ……

    十年后终至贪狼血光吞紫微之境。这天下已是岌岌可危,大半片神州江山,已是十室九空。遍野哀鸿,并非虚语。后来,就连哀鸿之声也渐不可闻了,曾经歌舞升平的天朝大国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萨卡人马蹄卷过之处,不留活口。这些野蛮残暴的异族似乎无意于中原财帛,也不懂休养生息之道,他们被仇恨烧红了眼,一心只想攻陷京城,把那座琉璃瓦覆盖下的金黄宫殿中的男女老少一个个抓来踏成碎片。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些人类憎恨另一些可以恨到如此地步,或许那也不是恨,亲眼见过萨卡士兵屠戮天朝平民场面的人没有一个不怀疑,在这些皮肤黧黑裸露上身的汉子心中,是否还有人类的情感。

    那不是人。是野兽,是魔鬼!

    峨嵋派那位师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目光犹自迷离散乱,被恐惧扭曲得不像样。据说他天分奇高,一手七十二路金光舞瀑剑使得密不透风,因此才被选入除恶盟。但就连他们峨嵋自己人也说,自从五载前他奉师命往河南铲除一个独行大盗、却不幸陷身驻马店亲历了萨卡大军破城之战后,就变得疯疯颠颠的了。

    驻马店守军动用了三尊西域大炮来对付这批魔鬼,任其再悍恶,总是血rou之躯。无数蛮子被炮火轰成碎片,残肢断臂挂罥雉堞,然而峨嵋派的师兄亲眼看见有个萨卡将领被炸飞了半边肩膊,却硬是以独臂握着大斧又杀了十几名士兵,直到擒住督战将军,一脚踏定他左腿,抛去战斧抓住胳膊,活活地竟将人撕成两半。

    他一辈子也忘不了那蛮子浑身沾满将军的血rou、大笑着倒下死去的画面。

    那不是人。就算还是,也一定已经疯了。只有疯子才不知疼痛、才能在杀戮中获得巨大的快乐。生裂活人的萨卡将领临死时,脸上分明是狂喜的神情,他绝不会看错。

    是迦罗那迦赋予了他们这样的疯狂。那金翅鸟与龙王所生的怪胎用两界最暴烈的仇恨注入萨卡人心中,把凡夫变成吃人的妖兽。不会错的。血龙鹫是不在六道轮回中的错误的产物,天和地都容不下它,所以它必要毁灭天地而后快。黑夜对白昼的恨有多深,血龙鹫对这个世界的恨就有多深。

    峨嵋派的师兄真的被吓傻了。他这番胡话让盟军中许多年轻弟子听得直打哆嗦,公孙庆文清楚地记得,那时距折翼山只剩两日路程了,玉瑚依在师父膝边,紧咬嘴唇,面色青白。可是她的身子终究不曾颤抖一下。玉瑚从小就是勇敢的姑娘,她的手只是牢牢按在剑柄上。

    师父摸了摸她的头发,黯然无语。

    武当全派的人都可以拍着胸口说一声无愧于江湖。后来的人们不会忘记,在这场必死之战中,第三十代掌门沈桥先生曾带着最心爱的精英弟子们、带着他的独生女儿沈玉瑚,千里赴义。

    沈桥先生死了。

    和天山的四大长老、昆仑的光明护法、一辈子的宿敌东海掌门蓝洪波……和他亲手教养大的许多得意门生以及无数七派盟友一起,死在折翼山。

    至于杀死他们的究竟是遍山萨卡妖人还是那人面蟒身鸟翼的怪兽,都没有分别。

    反正它们都是一路货色。萨卡人早已沦入魔道。身上流着怪物的血,还能算是人么?

    ——是的,他没有说错。

    这便是蛮夷将士以一当百的神话真相。在那个腥红的修罗场,他亲眼见到了,十年征战,萨卡大军无敌于天下的真正秘密。

    他们的体内,流着迦罗那迦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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