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老黄牛 (第3/3页)

厂原来是烧制砖窑的做工之地，一百多年来，当初的工匠们便成了百姓，但是生计却没了着落，慢慢的几百个工匠繁衍成了数千个贫民，琉璃厂的脏乱也成了南城的一块心病，我们府尹大人这些日子都是吃嘛嘛不香。”

    语音刚落身后的众人扑哧～笑了出来。

    李东阳板了个脸：“捡重要的说。”

    “是，大人！前些日子府尹大人出了个主意，想着法子找了几个大户，要他们在潘家铺建了六百座房子，免费送给琉璃厂的原住户。”

    身后众人听了俱是不由自主的哦了一声，满是惊讶。

    “就这么简单？怎么没有大户给本官建宅子？”李东阳知道这后面还有话。

    “大人，我们府尹大人还下了个套。”说着郭右五抬眼看了看刘西元，刘西元不知道郭右五下面还要说些什么，心里是七上八下的，暗想，我日，你一句话说完行不行啊，我怎么觉得不踏实呢。

    “禀大人，我们府尹大人和那几个大户说了，潘家铺的房子建好后就把琉璃厂的住户全体搬迁，到时候琉璃厂就给那几个大户用个三十年，并且还说，琉璃厂的地块四通八达，周围人口密集，建议他们投银子把琉璃厂建成一个商业胡同，到时候商铺租出去了他们投的银子也就可收回来了，说不定还要赚上一笔呢。”

    李东阳停了下来，细细品位着郭右五刚刚说的话。郭右五又加了句：“大人，我们府尹大人说了，这叫腾笼换鸟。”

    “腾笼换鸟？”李东阳看着刘西元，“刘大人，你好手段啊。”

    刘西元头低的更下了：“卑职做的不够，不够。”心里暗暗对郭右五生了怒气，谁让你满口打哇哇的，这不在害我嘛。

    郭右五暗暗替这不争气的上司叹了口气，接过了李东阳的话：“大人，府尹大人说了，此事做成可谓四方得利。”

    “你就说说什么是四方得利啊。”李东阳心里开始雪亮了，搞半天这顺天府的府尹是个摆设啊。

    “回大人，我们府尹大人说了，琉璃厂的住户彻底的改善了居住环境，这几千贫民会牢记皇恩浩荡，此为一利。琉璃厂的脏乱环境也在这次腾笼换鸟中得到了彻底的清理，这对整肃整个南城的环境面貌有着决定性的意义，此为二利。第三，琉璃厂地块确实周围人口密集，那几个大户投些银子把此地建成了一条商铺街的话会对整个南城的繁荣有个大的带动，到时候起码有几百间商铺要建，不说多的，上千人会因此有个饭吃是没有问题的。第四，这个商铺街做成了那几个大户也不会白忙乎一场吧，怎么说他们也会赚些银子的，他们赚到了银子那定是会对朝廷感恩戴德的。”说完郭右五垂手往边下站了站。

    李东阳和众人细细品位着郭右五的一字一句，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本官是说，商人逐利乃本性使然，怎么想起做些善事了。”说罢又徐徐朝前走去。

    郭右五本来退到一边就是让其余的众大人们前行的，谁知道众人都在拿眼睛瞄着自己。暗道，这首辅大人的官威也太盛了吧，这些平日日人五人六的高官们怎么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李东阳有那么可怕吗？想罢又紧跟了几步跟在了李东阳后面。

    李东阳缓缓道：“这南城的清运垃圾一事你们还是做了点工作的，能不能保持下去啊？这支出的问题你们怎么解决的啊？”

    郭右五看了上司一样，刘西元面无表情，压根就不想再搭理自己了，郭右五暗叹，猪一样的人怎么就当上三品高官的，拍马屁吹牛的难道就不会吗？心里想着嘴上却是马上搭上了：“回大人，事情很难做，但是我们府尹大人说了，人定胜天，再难也要做。”

    李东阳听见郭右五叫苦了，问道：“说说，怎么个难了。”

    郭右五咬了咬牙，道：“大人，顺天府组织了百多人对南城大小三百多个胡同进行清扫，这百多人每日的吃喝、工钱还有工具、大车、畜牲等每月耗费就得六、七十两银子，还不算组建之初花费的几百两银子，这是其一。其二，这些日子不少宵小对我清运垃圾的苦哈们恶意欺凌，每日都有伤人的恶意事件发生，昨日就有一人就被人无故打断了几根肋骨，着时凄惨的很，大人明察。”

    李东阳听完不由得双眉一竖，厉声道：“有这等事？”

    “大人，顺天府组织清运垃圾的苦哈们都是些乞丐，那些宵小平日里欺负他们惯了，特别是些吃了酒的上街寻衅滋事的。”

    李东阳瞪着刘西元道：“你们顺天府吃干饭的啊，都做什么去了。还有你们五城兵马司的，这些事情你们就不知道？”刘西元和秋西安指挥使顿时就傻了眼，郭右五连忙解围道：“回大人，我们和乞丐们说了，大事化小，都是卑职们平日疏于管理，府尹大人和指挥使大人确是不知的。”

    李东阳狠狠横了二人一眼，走了两步，又问道：“你说说，这个钱粮问题是怎么个解决的？”

    郭右五答道：“回大人，组建之初的时候顺天府没有这块预算，都是府尹大人卖字卖了些银子筹备起来的，以后的估计要朝廷出了，大人可要率先考虑顺天府的难处啊。”

    “哦，刘大人还会卖字？”李东阳不禁又仔细打量了下刘西元。

    刘西元不知道如何回答，喃喃自语道：“卑职做的不够，不够。”身后的众人都想笑都不敢笑，真他妈的猥琐，仿佛前面的那个从七品的小吏是他上司似的，这堂堂府尹也太傻啦吧鸡了。

    郭右五微笑对众人道：“我们府尹大人为了筹银子，给些大户们写字，一幅字一两不嫌少，百两不嫌多，就这么积少成多写出了几百两银子，这才有了南城的垃圾清运清扫组，上百号人、几十架大车咧！”

    刘西元听完顿时心头百感交集，这郭经历最终还是把自己说成了一个清官，并且还把所有的功劳都推倒了自己身上，自己再傻也知道怎么做了，当下搓着手，看着首辅大人，口中还是喃喃道：“卑职做的不够，不够。”说话间眼睛里已然有泪花闪现。

    这时的刘西元在众人眼里顿时形象来了个大转变，那个猥琐的刘西元不见了，有的是一个任劳任怨、老黄牛一样的官员，是那么的朴实、憨厚。李东阳也微微呆立了片刻，稍顷，举臂拍了拍刘西元的肩膀。然后招手喊来了一顶小轿子，一言不发的就走了，留下了浑身颤抖的刘西元还在原地给首辅大人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