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传道 (第2/2页)
这一处背靠大树,寒风小了许多。他一边小心维持着火堆,一边用瓷碗将落雪煮化。 天色渐晚,四周一片漆黑。火光熊熊,映得他脸上通红一片,萧铭斜眼瞧着大汉。大汉刚一开始还咳嗽两声,现如今却陷入了死寂。萧铭试探鼻息,呼吸微弱缓慢,但好歹还活着。他叹了一口气,背倚着大树,缓缓坐下。这一天他过得极为辛苦,身心俱疲。稍一放松,便觉倦意汹涌袭来,想要沉沉睡去。 雪水已经沸腾,汩汩翻涌,泛着热气。萧铭一个机灵醒了过来。他抹了把脸,用衣服裹了双手,把瓷碗放到雪堆里稍作冷却,端到大汉的身前,双膝跪地,费力地将他扶起,勉强用另一只手将碗里的水给大汉灌下。大汉双唇紧闭,大部分热水都顺着下巴淌到了胸前的衣服上。 萧铭费力将水灌入,稍稍松了一口气,倦怠下神情一阵恍惚,略打起精神,却见得大汉已睁开一双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呀”萧铭差点将手中碗跌落,他结结巴巴的说到,“你你你。。。你醒了么?” 大汉突然又咳嗽了两下,然后两手撑地,坐了起来,将身上的衣服抖落到一旁。他缓了缓,然后开口道,“我一直醒着。” 萧铭自然不信,结巴道,“明明,明明你昏睡了那么久,怎么可能醒着!” 大汉微微一笑,并未回答他,淡淡说道,“你这小娃倒是一副好心肠,就不怕我是劫匪歹人么,还是说你图什么。” 萧铭摇摇头,笑道,“救人便是救人,哪里管得什么身份,图什么恩惠。我爹以前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倒不是很明白。”他又皱了皱眉,嘻嘻笑道,“你虽长得浓眉大眼的,却也不像个坏人。” 大汉轻哼一声,带着笑意道,“你爹倒是个烂好人,想必一家子少不了麻烦。” 萧铭听了,低声嘟囔道,“我父母早都不在了。” 大汉微微一窒,不知如何开口,心中又是懊恼,又是尴尬,埋怨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一时憋得通红。 “哎呀!你还忘了穿衣服呢。”萧铭慌忙起身,手忙脚乱地将一堆衣衫胡乱盖住大汉上身。 他心中一暖,任由少年去做。自己死前能得他人关照,这种感觉还真不错。他兄弟四人打出的名声,其他修士多是又恨又怕,见了面也多半是持剑相向。自己,恐怕连一个朋友都算不得有吧。 萧铭满意地看着被众多衣裳围得像个粽子的大汉,哈哈大笑起来。
大汉嘴角浮笑,对萧铭道,“我姓邱,名高诺,你小子叫什么,这荒山野岭大雪天,你跑来干嘛?” 听得此言,萧铭却收敛了笑容,情绪一下子低落了起来,“我叫萧铭,我去找我meimei。” “哦?”邱高诺眉头一挑,示意他说下去。 “我meimei被一个会飞的老道士抓走了,村里的人都说是让带走当了徒弟,依依才不稀罕呢!”他恨恨的说道,一边将手中树枝折为两截,又一脸坚定地道,“我一定要把依依带回来。” 邱高诺思忖片刻,便已知原委,大荒中,一些门派为挑选弟子,大多会在俗世中寻找,凡人如蝼蚁,即便是不愿意也没什么,强行带走便是。 他出声道“你又知该到何处寻找?” 萧铭不假思索,得意回答道,“我见那道人朝西北飞走了,顺着这方向走,总能寻得到!” 邱高诺哑然失笑,一时尽不知如何作答。 他酝酿片刻,才正色道,“可笑之至,朝西北往梵海滨,不止万里,途中更是险阻重重。你以凡人之躯,就算是花上数十载也不定能到。” “数,数万里?”萧铭惊得目瞪口呆。 邱高诺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仙凡有如天鉴,莫说是你,即便是俗世之中最强的剑客,在真正的修士跟前也不过蝼蚁一只。听你说那老者能御空飞行,在修士之中也算不得末流。你此去,就算见得你meimei,也绝无可能将其带回。” 萧铭听罢,面若死灰,原地呆住了。片刻后,他突然扑通一声跪下,“还请大师教我解救之法!”说着咚咚咚地朝邱高诺磕了三个头。 邱高诺将他头抬起,拂去额上的污泥,手放到头顶,仔细为他量骨度神。邱高诺紧闭双眼,神色古怪,沉吟半晌才睁开,细细打量萧铭许久,最后长叹一声道,“我本修士,不久前与人争斗一番,虽除去了仇家,但自己也伤及神魂,大限将至。本欲归去,却又被你捞起。” 萧铭听得他言到“大限将至”,心下大震,更不由一阵难过。 邱高诺话锋一转,说道:“你若想救回你的meimei,须得踏上修行一途,前途莫测,凶险无比,再难回头,你需得考虑清楚。” 萧铭急忙抢话道:“不怕,我不怕,只要能救回依依,我便修行无妨。”可接着他又一阵踟蹰,说道:“那老道曾经说过,我根骨太差,难以修行。。。” 邱高诺眉头一挑,呵呵笑道,“不错,以你的资质,九流之末也不逞多让,按一般的方法,怕连引气入体都难以做到,不过嘛。。。”他吊了吊胃口,见他满脸希冀,又接着道,“我传你经书一卷,可解此惑。” 萧铭大喜。 邱高诺心中感慨,原以为此书将随他羽化西去,再难现世,神差鬼使下竟遇到这小子,真就如同他兄长一般,与此经如同天造地设。乱域中人人欲得此功法,一片血雨腥风。如今却落到一届凡人手中,何等的讽刺。或许冥冥中自有命数,又觉一阵宽慰。 萧铭见他半天不语,心下紧张。可怜巴巴的望着他。邱高诺见状不由好笑,拍拍他的头,一只手费力地从摞摞衣衫中钻进,拽出一只荷包。又在怀中一阵摸索,掏出一枚木牌,将两者都递给了他,说道,“我已将经卷放在这乾坤袋中,你尚未踏上仙途,自然是打不开的。待他日你习得道法,可将其取出翻阅修炼。这枚紫木令,你拿着它到苍澜山,去寻一座道观。将其交给道观主人,自然会接待你。” 萧铭又悲又喜,抬头道,“为何你不教我?”邱高诺缓缓一叹道,“我行将就木,不能教你。。。待得我死后,就将我葬在此处罢。莽山雪岭,倒也清静,哈哈。” 他突又提高了几度,正色道,“我代兄传道,你且记住,传你功法的师尊,叫即墨离!” 萧铭心中难过,只点头称是。 邱高诺扯过身上一件白衫,从火堆里抽出一根柴火,将火扑灭,再用一头的木炭在白衫上画了一张地图道,“这是往苍澜山的地图,你且收好。此去苍澜山也有几千里之遥,以你的脚程也不知得走到何日。”说着,他又拿出一叠纸符道,“这四十张轻身符,施用后身轻如燕,可踏草而行,便是凡人也能使得。”然后又将施展符文的方法细细讲解。萧铭沉默不言,将其一一记在心里。 邱高诺将诸事交代完毕,心下宽慰。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他突然伸了个懒腰,嘟嚷到,“讲了许久,我也累了,且睡上一觉,你不要扰我。” 萧铭知他时日无多,一时心头大痛,酸楚尽上心头。早年父母双亡,如今这位恩师般的邱高诺也即将仙去。眼眶中泪水盈盈,哽咽欲泣。 火光熊熊,邱高诺睡得很安详。萧铭伸手去拭双目,却涌出更多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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