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猜疑 (第1/1页)

    蔡清河心下一紧，她与阿泽二人，万万不是这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的对手。

    蔡经泽死死地握住手中的大扫帚，色厉内茬地喝道：“出去！这是我家，都给我滚出去！”

    “瞧瞧，啧啧……”朱嬷嬷鬓发散乱，宝蓝色的撒花通袄前襟湿了大半，胡乱地抹了把面上的水珠，气急败坏地嚷道：“瞧瞧清儿小姐这身作派，啧啧……就是府里几位庶出的小姐，也大气知礼得多！”

    “嬷嬷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小姐。”蔡清河冷笑，“一个奴才对着主子摆脸子放大话，公然以下犯上，府里就是这般教规矩的？还是……嬷嬷的规矩，都学到了狗肚子里！”

    “你……”朱嬷嬷狠狠地瞪着她，竭力忍下一口恶气，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老奴勤勤恳恳尽心尽力伺候老夫人几十年，连老爷都是老奴看着长大的，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阖府上下谁人不给老奴几分薄面，今儿倒腆着张老脸受这冤枉气！走，咱走！清儿小姐这阵仗，老奴担待不起！”说罢，竟是拂袖往外走。

    那几个婆子面面相嘘，片刻便又鱼贯而出。

    落在最后一个圆团脸，头发紧实地挽成个篡儿，只插了根溜光骨钗的婆子回头深看了他们二人几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听得朱嬷嬷在外头吆喝了几声，脚下顿了顿，便加快步子出了院门。

    “老夫人若是问起，你们几个可得给老姐儿作个证，是里头那位不识好歹，哎唷……”朱嬷嬷喘着粗气抚着胸口直叫唤，“我这心口直犯疼……”

    “嬷嬷只管放心就是……”几个婆子一叠声应了，扶了朱嬷嬷上马车。

    尔后，这几个婆子陆续上后头的马车。车夫扬起鞭子，一声驾喝，车辘轳动起来。

    一阵嘈杂声过去，院外渐渐安静下来。

    蔡经泽跳起来，几步蹿了出去，见外头那帮婆子们真远去了，又焉焉儿地转了回来，砰地掩上院门。

    蔡清河站在院当中发了会呆，忽然开口问道：“阿泽，你后悔了？”

    蔡经泽怔怔地看着她，小脸上尽是困惑之色。

    “那个朱嬷嬷……”蔡清河叹了口气，“是奉了府里老夫人的令，来接咱们回府的。可咱们刚刚……很是得罪了她，那老刁奴到老夫人面前，指不定怎么着抹黑编排一番……咱们极有可能再没机会回府，如此阿泽可会后悔？”

    蔡经泽偏着头思量了一会，迎上她的目光，坚定地摇了摇头，“那老刁奴这么污蔑娘，打她一顿还是轻的。”

    蔡清河心下有些欣慰，“你能这么想就好。且不管府里是如何打探到咱们的下落，老夫人随随便便派了这么个老刁奴来接咱们，便是毫无诚意。咱们要是紧巴着就跟那婆子回了府，这日子怕是比现今还难过。”

    “可……那老刁奴不是说了，蔡府如今富贵荣华……”蔡经泽眨巴着眼看她，“咱们若是回了蔡府，也不能吃上rou么？”

    “你个吃货……”蔡清河忍不住弹了下他光洁饱满的额头，正了色道：“这事儿咱得往深里想，这朱嬷嬷明面上是老夫人派来的人，可你听听她说的叫什么话！这老刁奴如此嚣张当着咱们的面便说什么，老爷与夫人才是天作之合。这夫人指的是谁？可不是咱们娘亲，是闵氏那个臭女人，阿泽明白了吗？”

    “那老刁奴……”蔡经泽恨恨地道：“是闵氏的人！”

    蔡清河点头，“你以为是谁借给她胆子，一个奴才敢这般大放厥词！闵氏这是既要做****又要立牌坊，明明极不愿让咱们回府，偏又要在人前作出一副贤良大度的气派。暗地里却收买了朱嬷嬷，搅得咱自个放弃回府的机会。你再好好想想，那朱嬷嬷当着那些仆妇婆子们是啥气派，为什么一关起门来，说的头一句话便那般没眼色劲儿？哪里是来接咱回府的，分明是成心要挑起咱俩的怒火，正好搅浑了这事？这老刁奴，便是个没安好心的……”

    顿了顿，却看他眼神犯直面色通红，忽地想起那句‘既要做****又要立牌坊’，方才只图自己说得痛快，可全然不记得好好的一个姑娘家是不该说这种粗话，也怪不得阿泽会尴尬不自在。

    “想啥呢！”蔡清河拍了下他的脑袋瓜子，有几分心虚地板起面孔，“你可得记着，那老夫人也不是个好东西，当年若没有她纵容，那闵氏如何进得蔡府的门？娘又何至于带着咱姐弟俩，流落在外头吃了这么多苦？这些人眼中，只有他们的富贵荣华罢了！与蔡府的前程相比，娘的死活又算得了什么？哼，当年的事，这老夫人，又怎么脱得了干系？！”

    “嗯……”蔡经泽神情恹恹地应了，“阿姐，这事……咱要告诉娘么？”

    “不能说！”蔡清河果断地摇头，“兴许回府，表面上咱们能过上光鲜的日子，不用再为一日三餐而奔波。可是阿泽你想想，咱们若回去了，该把娘摆在什么位置上？那蔡府里头，可是已经有了位女主人的，娘这么回去，处境何其尴尬？！娘与……那个……蔡老爷，本是结发夫妻，难不成要娘回去对着闵氏那女人伏低做小？！”

    “娘与那个人……”蔡经泽愤愤地道：“是结发夫妻，阿姐方才也听得那老刁奴说了，娘是趁着被休前带着阿姐私逃了的。娘未拿他的休书，按规矩，自然娘还是正妻！”

    “哪里有这么轻巧！”蔡清河叹了口气，“那老刁奴也说了，蔡家与闵家米行联手，才有蔡府今日这富贵荣华。一山难容二虎，娘不屑为小，那闵氏岂又会甘心？便是她愿意，她背后的闵家也不会答应！蔡家……老爷老夫人忌惮闵家的势力，必不敢动她分毫。再说……”又是长长一声叹气，“娘若是为了咱们姐弟的前程，不在乎身份，回了府……那闵氏进蔡家门十二载，府里……早已经是她的天下，娘还有咱们俩，如何能在她手底下讨得了好？”

    蔡经泽点头，“咱不回府了，我才不要娘受闵氏那臭女人的鸟气！”

    “在娘面前，今儿的事可得瞒紧了。”蔡清河严肃地叮嘱道：“可别再同上次，娘一生气，你就竹筒倒豆子把啥都一咕噜说了。”

    “知道了。”蔡经泽有些羞愧地低下头。

    “阿泽啊，你别担心……”蔡清河坚定地道：“有阿姐在，决不会让娘和你，一直过这苦日子。”

    “我不怕过苦日子，只要咱们一家三口在一起平平安安的。”蔡经泽握紧犹显稚嫩的拳头，“阿姐也帮我求求娘，我明儿想去叶明哥当差的那家银铺子做学徒。”

    “这个……”蔡清河有些酸涩地摸了摸他的头，“以后再说吧，你只管用心念书。再过些时日，阿姐想办法送你进镇上最好的私熟。咱家阿泽好好念书，考科举做大官，日后给娘挣个诰命回来，岂不比回蔡府受那鸟气强得多！”

    “嗯！”蔡经泽愁容顿扫，当即便表示要回房好好看书。推门进去的时候，脚下一顿，忽然回过头，小脸上隐忍不住期盼之色，“阿姐，我与……那蔡老爷，眉眼果真长得一般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