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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发生的太快,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

    没多久,一个护士出来喊他们进去。

    三人如掉进了冰窖之中,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代表了什么意思。

    走进病房,王轩躺在病床上,如同李绿绮第一次见到他一样,安详的像个沉睡的天使,一个被诅咒了的王子,李绿绮掩着嘴哭,想起这段如童话一般的日子,她这辈子第一次活的像在场童话里,可惜童话的剧情反了,她不是那个在玻璃箱子里等待救援的公主,玻璃箱子里装的是王子,沉睡中不会醒来的王子。

    医生对他们说:

    李绿绮还想讲些什么。

    医生抱歉的看了她一眼,说道:

    医生拿着病历:

    王侑说。

    一个医生跟两名护士站在旁边,王侑知道他们是在等待着,准备宣告死亡时间,他心如刀绞,这一切像是影片被快转了,突然跳到结局,任谁都措手不及,甚至他还来不及问王轩有没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

    不过,他不用说王侑也知道是什么吧…默默的,他看着哭到全身发抖的李绿绮。

    他拍拍李绿绮的肩膀。

    李绿绮仍然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而在最后面的陈姿竹却忽然走上来,她从王侑跟李绿绮中间挤出了个位子,牵起王轩的手,挤出了一个带着眼泪的微笑。

    说到最后,陈姿竹脸上的微笑也挂不住了,一张粉脸扭曲不成形。

    她是真心感谢老天爷让她最后又遇见王轩,虽然他还是没有爱上自己,可是至少已经足够让她脱离幻想的苦海。

    心跳渐渐变慢,警示声不断的发响,王轩就要剩下最后一口气。很快地他就要离开这个世界。往新的一条路前进。那里会有什么,谁也不知道。

    李绿绮推开了陈姿竹,她倾身靠在王轩的肩膀上,一边哭一边狠狠咬了一大口。

    心跳归零了,在仪器显示上成为一条直线。

    最后的一刻,王侑在心中默默的对王轩说:

    在那直线拉长之前,王轩皱了皱眉,永远的睡去。

    医师平静的宣判了死亡时间。

    *

    悬挂的针管全被撤走了,那些曾经连接在他身上的仪器也一一搬下,王轩的身上干干净净的,没有血痕。也没有被缠绕的点滴管线。

    李绿绮看着护士仔细的擦拭着王轩的遗体,她咬下的牙印还非常的清晰,成了一块再也不会消退的淤血,护士在王轩的下巴垫上纱块,又把双手双脚摆好。梳拢了头发,最后盖上一块大大的白布,她以为自己不会再哭泣,一个人体内据说有百分之七十的液体,那她至少把那足以维持性命的水量流干了,但眼睛中源源不绝的泪水又不断翻腾。

    呆楞楞的站着,李绿绮只觉得眼花头昏,所有的情绪被像抽离了,仿佛站在一个很遥远的地方,一个护理人员客气的请她离开,说是要开紫外灯消毒了,她没有反应,护理人员也不想多刺激她的情绪,只请一旁的王侑帮忙带开绿绮。

    王侑扯着绿绮的手臂,然而她却一动不动,如石雕般伫立在那,连头也没回,似乎随时要风化。

    推着紫消灯进退两难,处境正尴尬的护理人员对视了一眼,王侑出了力,一把将李绿绮扯走,原本以为这个动作会惹恼绿绮,但并没有,她就随着王侑的力道走,直到在出门口时一个重心不稳,撞在了一旁墙壁上。

    陈姿竹惊呼。

    很扎实的一撞,巨大的声响回荡,然绿绮木然的表情中,连痛楚都不见半分,仿佛刚才撞到墙上的并不是她的背,而是另一个完全不相干的rou身,与她无关。

    王侑倒是紧张,他扶着绿绮的肩膀,直直的摇晃,此时他还真宁愿这女人哭,用力哭,不要像现在跟个木头人似的,连声痛都不会喊。

    加护病房冰冷的大门关上。

    甩开王侑,绿绮突然像着魔了,朝着病房门口试图走回去,开始敲着门,王侑一把抓住她的手。

    喃喃地,李绿绮自言自语般的说道:

    李绿绮还是一直试图往前走,王侑没有办法,只得更用力的抓住她,陈姿竹看这力道几乎快要把李绿绮的手折断了,上前一把将李绿绮揽在怀里,陈姿竹感觉到绿绮在他的怀中从一开始的躁动慢慢转为颤抖,像是只不小心在冰库中迷路的小兔子找到了出口,瑟瑟的缩在自己怀里,不断的发抖,吸取着她身上的温度以补足自己的体温。

    她们都是同样痛苦的吧?

    王侑被这场景感染,终于也忍耐不住,泪水窜出眼眶,一直以来,他始终坚持着不哭,要当自己弟弟的靠山,但再坚固的堡垒也终有弱点,这弱点是致命的,一被戳破就有如崩盘的股市,所有的坚强和冷静都在瞬间消逝。

    这世界上所有的坚强,都是脆弱的内在不断的强化,逼不得已下所伪装出来硬壳,如果可以,谁愿意背负着种种压力,却仍然要勉强的挤出笑容,告诉别人自己没事,甚至是告诉别人,自己一定会让对方没事。王轩生病这几年来,他终于明白运的不可抗性,他每次看到那个以前永远跑在他前面的弟弟,忽然跑不动了,坐在轮椅上,躺在床上,双眼无神的看着他,心里就是不胜唏嘘。

    很小的时候,他们的父母亲离异有了新的家庭,所谓的父母就是每个月就是寄生活费来的人。他有时候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一个家?但只要看到王轩在,他就会想,至少还有一个弟弟,虽然他永远把自己踩在脚底下,不过那至少是他的亲人。

    唯一的亲人走了,他那已经不够完整的家,又还剩下什么呢?为什么恐怖的事情不能够只发生在恐怖小说里,他每写一本书都会向老天爷祈祷一次,这次的书如果卖的好,麻烦就让现实生活里的人们少一点难吧,可是他每本书都卖的如此之好,稳坐了出版社恐怖小说之王的宝座,不幸的事情却还是一件一件接连着发生在他的生命中。

    谁说只有女人有眼泪?男人当然也有,只不过藏的比较深,然而只要被挖掘到,那湿润的伤口绝对会比任何海水都咸,比血液还浓。

    恍恍惚惚抬起头,李绿绮看见乌云爬上王侑的眼睛,一场她见过最大最猛烈的雨势,奔腾在面前。

    这场大雨,唤醒了绿绮。

    绿绮从茫茫然变的慌张,她没见过王侑任何一次失态的举动,当然更别说是哭泣。她没想到自己会有要安慰王侑的时候,一直都没想过,所以真正说起话来完全语无伦次,找不到头绪。

    看着两个同样激动的人,陈姿竹也不知道现在该安慰谁好。

    她只能叹气。

    王侑把头抬高望着天花板,他想起了一部电影,电影里男主角说过一句话,他现在不能倒立,只能抬头看着天花板,希望可以止住泪水,回复到以前那个坚强的王侑。

    事实上,他忘记自己其实已经可以不用再坚强。坚强了太久的人常常都会有这个问题,当过分坚强到最后,已经成为一种生活上习惯,而不是必然的需要。

    这样的人往往心里比什么都还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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