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悲歌_死亡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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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亡 (第2/2页)

红卫兵确实不算太坏,当然这是于其他村庄的红卫兵相比较而言。

    “你饿吗?”长着老鼠眼的红卫兵问。何中亮虚弱地点点头。

    “你想吃什么?”

    何中亮努力地抬起头,想看清楚这个好心人长的是什么摸样。“有个窝窝头,再沾点盐巴就好了。”

    “你想吃糖吗?”

    何中亮以为自己听错了,张大嘴巴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老鼠眼又问了遍:“你想吃糖吗?”

    这次,何中亮听清楚了,可他的脑子却糊涂了。他不明白眼前的红卫兵为什么待他这么好,还给他糖吃。要知道,在何中亮眼中,吃糖那可是最为奢侈不过的事情。毋庸置疑,曾经在双水村流传了这样一句谚语:“太阳出,照西洋。双水出了个李四长,白糖当盐吃,黑糖当酱吃。”李四长是双水村曾经的地主,村子前后左右凡眼所能及的地方都是李四长的土地。双水村百分之九十的人是李四长的佃户。新中国成了,把李四长打到,他家的地也归了公舍。就连李四长的两层土楼,土改队认为是封建邪恶势力的代表,派人连夜给拆掉。

    李四长死了,他的家人也都远赴他乡,这么多年,没有人知道他家人的下落。在双水村,李四长和他的家人只能存在于人们的故事里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后辈们关于双水村曾经的地主李四长只是从大人们的口中还有那些未曾泯灭的谚语中得知。

    “你等着,俺给你拿糖去。”

    老鼠嘴去了。不一会,他抱着一个搪瓷缸子回来,里面白花花的不只是是糖还是盐。何中亮看着老鼠眼,不明其意。老鼠眼撅了撅嘴说:“看啥,吃啊。”

    何中亮微颤颤地伸出手,捏了一小撮,放在嘴里。其中的味道让他无法言语。他明白了,这白花花的东西是盐巴和白糖混合一块的。单吃白糖,甜丝丝。单吃盐巴,虽会咸死人,可一少许是可以忍受。把盐巴同白糖混合在一起,没有人能说出其中的味道,因为从未有人吃过。即便是吃过的,就像何中亮,被红卫兵强行把一搪瓷缸子的盐巴和白糖塞进嘴里,他也没给后人留下这次灾难的滋味。

    当天夜里,何中亮去厨房找到了那把生锈的菜刀,他好久没有用过这把菜刀了。因为他现在吃的都是些野菜,,用手斯巴斯巴,放在锅里,用开水煮熟,运气好些,会捉到几个蚂蚱或是豆虫,但这都是小东西,是用不到菜刀的。

    他拿着菜刀,翻箱倒柜,想找到那块磨刀石,可怎么也找不到。他记得他把磨刀石放在床底下了。他怎么能记错,他老婆就是因为这块磨刀石而死的。他曾经不止一次地思索这个问题。如果没有这块磨刀石,他老婆会不会死?或许,死是再说难免,一个人三天没吃东西,最多也只能再多坚持三天。可因为这块磨刀石,让理论上的三天不存在了。他老婆是去厕所撒尿的路上被自家的门槛绊倒,然后一头碰到地上的磨刀石。当场毙命,倒也应验了之前一个算命瞎子的话,死亡而无痛。

    他老婆死后,他就把磨刀石藏起来。起初,他把磨刀石仍在了村西的枯井里。第二天,他在家里发现磨刀石又回来了。他以为是有人同他闹着玩,又一次吧磨刀石扔在了更远地地方。晚上,他在厨房的锅台上发现了磨刀石。最后一次,他在自家院子里挖了一个三米多深的坑,结果,在他睡觉的时候,磨刀石在他被窝里。当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他老婆说她的死不怪磨刀石。还要他好好地放着磨刀石,他会用得到。

    现在果真应验了他老婆的话。可磨刀石在哪里?终于,他失去了耐心。一个想死的人是没有太多耐性的。他开始用菜刀抹自己的脖子,一下两下。第三下的时候,何有财进了堂屋。他是来爷爷家找东西吃的。何德才被红卫兵吓跑了,他娘回了姥姥家。他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当然,在那个年代,一天两天没吃东西是很正常的事情。可他不想明天还没有东西。虽然他不知道三天没吃东西会死人,可空腹的痛苦让他决定来爷爷家碰碰运气。

    何中亮的脖子里渗出了血,先是一滴两滴。慢慢地汇成了一条小溪,就像村前的哪条小溪,弯弯曲曲地从堂屋流到了门口,在门口处,泊成了一个小小的湖泊。何有财越过湖泊,来到何中亮跟前,他看到何中亮的脖子还在流血,他以为何中亮不知道,关切地说:“爷爷,你的脖子流血啦。”

    何中亮放下菜刀,对何有财说了最后一句话,“菜刀钝啦,赶明得磨磨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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