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厢清怨_第59章 果贱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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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果贱 (第1/1页)

    小男孩趴在地上,匍匐着身子,捡起被马蹄踩烂的鸭梨,手捧着哭诉,“全没了,全没了,我的鸭梨……我娘还等着我卖了这筐子鸭梨,给她抓药看病……”

    有好心的路人帮他捡起滚了一地的梨,大部分都被马踩得不成样子,有个别的从半空中摔下去,没有外伤也有内伤,这一篮子鸭梨是废了。

    “不行,我要找他算账,打翻了我的鸭梨就该赔!”小男孩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很快振作着从地上爬起来。

    旁人劝住了他,“小兄弟,你还是收拾收拾快回家吧,你老娘不是还在家等着你吗?”

    “那人可不是你能对付得了的,人家可是颜同知家的贵公子,老爹是在衙门当差的。”

    刚才马跑得太快,如一阵风般刮过,只留下一片尘土,来不及看清马上的人,原来是宋金海衙门的同僚颜同知家的小子干的。宋珍芝眼睛定定地望着眼前的一片黄色尘土,人影早消失不见了,暗暗地握了握拳,骂了一声,“他娘的,可恶!”

    “三姑娘,你说什么?”贝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三姑娘从来没有说过这种不堪入耳的粗话。

    宋珍芝回过头来,只见小男孩一屁股坐在地上边抹眼泪边哭,“我娘病了,躺在床上大半年了,原本想等着树上的鸭梨熟了,摘下来卖几个钱,好换了钱去抓药……没想到,这群王八羔子……”他边哭边骂,还不解气地拿了碎梨朝前方乱扔。

    有人认出他是枣树胡同的,小名叫梁子,父亲早就没了,母亲又常年多病,病怏怏的,一年到头躺在床上靠药罐子吊着,因没钱看病,只好硬拖着,家里的家底早被给母亲看病抓药,花得差不多了,家里连张像样的桌子凳子都没有。家里有好几个兄弟姐妹,大的二十多了连媳妇也没娶上,这么穷的人家,谁会甘心把闺女嫁过去。

    早些年,有在宫里当差的公公起了心思,想把她家的小子带进宫去,以后吃香的喝辣的,还有宫里贵人们的打赏,能省下钱来贴补家用,这样的话一家人都跟着飞黄腾达了,哪用吃这种苦头。可是他母亲死活也不愿意,把公公骂出门去,进了宫儿子的一辈子也就毁了,她还指望着下面的几个儿子能传宗接代,延续香火,她这辈子也就死而无憾了。

    又是一个孤苦伶仃父亲早亡没钱吃饭没钱给老娘看病兄弟又多的凄苦故事,好在他没有去乞讨,以可怜的家世来博取别人的同情心,而是选择了自食其力,靠卖梨赚几个钱度日,他年纪轻轻,就懂得靠自己的双手劳动来改变生活的困窘,这已经很难得了。

    “这位小哥,你快别哭了,先起来说话。”宋珍芝让贝壳去扶人起来,又不自主地摸了摸腰间挂着的布包,一副时刻准备着打发银子的模样。

    “哎哟……小兄弟,这个世道,光哭是没有用的,今天还好只是赔了一篮子鸭梨,没有其他的损失就是命大福大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让人听了耳朵很不舒服。

    宋珍芝循声看去,来者白白净净地,穿着光溜溜的鲜艳的红色料子,腰间的腰带又是绿色的,用红色络子缀着一块白玉,打扮得花花绿绿,眼光实在是不招人认同,怎么看怎么别扭。

    多看了两眼,宋珍芝才发现来人是迎宝那日,轰动一时的大人物——魏公公。

    梁子也诧异地从地上看着人。

    “你跟了我,以后保管你娘能有钱看病吃药,你的两个哥哥也能娶上媳妇,你家还能盖上新房子,一家人都能过上好日子。你娘的病你应该也知道,再不治就没有希望了,已经不能够再拖下去了,我见你是个大孝子,才会出手帮你。啧啧啧,这么好的事,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涅。”兰花指一伸,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梁子眼睛一亮,从地上爬起来,“真的,你说的都是真的,你是说我娘有救了?”

    旁边的人都不言语,默不作声。

    宋珍芝想伸手拉住他,梁子却屁颠颠地朝人奔了过去,信誓当当地说,“只要我娘的病能好,你让我干什么都行!”又围在人身边,如数家珍地,“我会放牛会砍柴会挑水,还会拉磨舂米……我会的可多了。”

    魏公公手摸着光溜溜的下巴,捋着并不存在的胡子,自我陶醉地作捋须状,笑着频频点头,“好好好,你这个徒弟我收下了。”从袖子里拿出一锭雪花大银子,重重地放到小男孩的手上,“这个是订金,就归你了,你先拿回去给你娘抓药。”

    梁子看着手心里的那锭雪花银很激动,白花花的闪得他眼睛都花了,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锞的银子,不敢相信地又问,“这银子是我的吗?”

    他笑着眯了眯眼,眼睛里面充满了希望,袖好了银子,从地上捡起篮子,就要跟着人走。

    宋珍芝一个箭步上去,拉住了梁子,“你千万别跟他走,这锭银子你也不能要,快还给他。”

    梁子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又低头看了看她拉着人的手,皱了皱眉,“小姑娘,你如果要买梨,我改天摘了新鲜的给你送过去,我家梨树上还有。”

    宋珍芝见魏公公也在跟前,有些话不好当着人的面说,便拉着梁子到一边低声说话儿,“你难道还没看出来,那人是宫里出来的公公,他想要把你送进宫去……”后面的话宋珍芝也不好说得太清楚,只是提点了两句,相信是傻瓜都能猜得出来。

    被一个小姑娘提醒,又是这种事,梁子觉得很不好意思,羞得耳根子一刹那间就红了,心里更多的是气恼,握紧了拳头,气鼓鼓地从衣间掏了银子出来,拍到魏公公的手里,“这锭银子我今儿当着众乡亲的面还给你,你以后也别打我的什么主意。”

    “哎哟,小兄弟,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刚刚你明明答应得好好的。”魏公公不露声色地笑盈盈的,阴森森的笑声让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旁人也劝,“魏公公,梁子的母亲你可能不知道,她啊脾气倔得很,打死也不会卖儿子的。”

    宋珍芝走过去说,“竟然梁子不愿意,银子也还给你了,公公还是不要强人所难。”

    因为这件事聚集了很多人,围观着看热闹,都是些附近的老百姓,光天化日之下,魏公公也不敢拿人怎么样,只好装着笑面虎,朝众乡亲拱了拱手,“各位乡亲,你们误会了,我魏公公也是光明磊落之人,不会干哪种见不得人的事,我是见梁子可怜,才会出手想助,他不愿意就算了。”

    河间太监的风气很重,很多未满十岁的小孩,也不管人愿不愿意,有人偷偷割了人的命根子,半夜把人送进宫去,从中赚取劳务费,有些丧尽天良的人就专门干这种事,还发了一小笔横财。

    魏公公人还算好的,他是宫里的老人又不缺钱,也不会干这种伤风败德之事,往往会有穷苦的人家实在是活不下去了,会把自家的儿子卖给魏公公,让他带进宫去,也好比饿死病死的强。

    等宋珍芝回头看的时候,魏公公已经走了,宋珍芝让贝壳去买了几个rou包子塞给梁子,又掏出几两银子给他,让他回去给他娘抓药,这点银子起不到很大的作用,不过也是她的一番心意。

    过了几天,梁子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的门路,亲自找上门来,送了一篮鸭梨到府里去道谢。

    宋珍芝提着这一篮子沉甸甸的鸭梨,心情很复杂,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考虑着要不要把这事和自家老爹说说,“果贱伤农”啊,这个季节的鸭梨已经卖到白菜价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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