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初相见 (第1/1页)

    她在我的面前倒了下来。

    那个在石云宫不断将馒头掰成一小块一小块，然后抛起来，用嘴接住，以此来缓和自己恐惧的心的月苏儿。

    这世界上就是有这样命途坎坷的人，我想起她曾经告诉我的关于她的经历。

    那两个宫仆将她抬出去了，就像刚才抬出昙殇她们那样。血水淌下来，不断在那脏旧的裙摆上晕开。我用一只手紧紧压住另一只手，努力不让它抖地那么厉害。

    乱世的舞曲还在伴着那些舞裙交织。我又闭上了眼睛。

    “你怕了？”他问我。

    “我在问你话！”他提高了嗓音。

    “大王，为什么要杀尽我们？如今呈国称霸了，天下万民皆是大王的子民。大王为何要这样对我们。”我终于鼓起了勇气。

    “我可没有准备杀你。”他笑着向后一倚，眼睛依然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像是看着一只动物，“我要留着你，将来告诉你父亲，你今日有多害怕。”

    他不会杀我，可是我不明白他后半句话的意思。

    “告诉我父亲？”

    “嗯，告诉你父亲，背叛大呈的下场。”

    “大王，父亲是忠于大王忠于大呈的，大王当初联兵讨伐四国的檄文传至瑶国，我王即刻便发兵，我父亲也无异议。”我担心着会有什么祸事牵连到父亲。而且我说的不假，记忆中，父亲和哥哥都曾亲赴过疆场协助大呈。

    我的话音落，他脸上的神情却越发叫人捉摸不透，“你父亲对我大呈是不是忠心，他自己心里是最清楚的。况且，我向来不相信忠心，收服天下，我要的也不是他们的忠，而是他们的惧怕。”

    我不知道该回说什么了，只是看着他。

    他不说话也不再看我，万幸，他手里的飞刀没有再掷出。只是被他抛起来，接住，又抛起来，又接住，如此反复。

    忽然飞刀被他接住重新攥在手里，他望向我说：“你只看见了我杀人，却不曾看到，若是当初呈国未平四国之乱，反受其重创，那些臣国贼子便不再是依律典，尊祖制的忠贞义士，他们会联兵北上，然后趁势灭了我大呈，瓜分我大呈疆土，到时他们将会如何杀我，你可曾想过。”

    我听不明白这些事，他若是跟我哥哥去说，哥哥兴许能劝谏他几句。可是如今跟我说，只能是对牛弹琴。

    见我依旧沉默，他又笑了笑：“不过他们永远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只能自己静悄悄地想象，所以你也永远没有机会看到了。”

    “我没有希望能看到那样的景象，”我说，“大王，这宫城是你的家，为何要在这里杀人呢。”

    “家？”他隐隐地吟哦了一声，收住了最后一丝笑容，将那刀尖一下一下地抠着王座扶手上的一颗宝珠。

    突然有侍卫上来报：“大王，那楚国女子的事情已经办妥。这是证物。”

    我向下看去，那侍卫手中托着的托盘上，放着他所谓的证物。

    那证物竟然是——两只耳朵！

    楚国女子的事，不是赵裳吗？

    呈王看了看便挥手道：“也沉入晋水中去吧，那么漂亮的姑娘，总要有个全尸。”

    我用手捂住耳朵，尖叫声划破了大殿，使那舞曲也停了下来。

    有侍卫要将我带走，却被他喝下去。他将我的手压住，正要说什么，却听见我先开了口。

    我终于说出了话，我抖抖索索地央道：“大王既然不杀我，能不能放我回瑶国。我想回家。”

    “我说不让你死，可没说要放你回瑶国。”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

    他的话音落，他的话音落，耳边又传来一声报：“大王，方才东凌门卫兵快马来报……硕爷，已进了宫门了，本是要往景合殿去，听说大王在南华殿便改了路，恐怕就要到了！”

    呈王的唇角一扬，坐直起来，但是手并未放开我，我听见他说：“叫她在帘子边呆着，没我的令，不准出来。”

    我知道他说的不是我，下意识朝那通向内殿的拱门望去，那拱门的帘子半遮着，却在帘边儿，露出一抹艳丽的裙角，竟然在那儿藏了一个人！

    大殿上的舞姬被占海挥手示意，全部散开在大殿的两侧。两侧还有些尚未遭毒手的石云宫的姑娘。

    大殿的正门被下人们打开，发出厚重的响声，如同粗凝古老的喘息。之前，我和那些奴才侍卫都是从偏门进出的。

    那个跟我纠结一世的人，在我们命运都如此未知的时候，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这是我们的初次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