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之传说_转周泽雄文章:文学的虚实与历史的曲直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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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周泽雄文章:文学的虚实与历史的曲直 (第1/3页)

    周泽雄,作家。1963年生于上海,1984年毕业于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做过十几年教师,著有《说文解气》、《耳朵的立场》、《性格辞典》,《齐人物论》作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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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学的虚实与历史的曲直

    作者周泽雄

    三国实在是一个被谈论得太多的时代,因而也成了被误解得最深的时代。三国中人,大抵盖棺而不能论定,彼等身后的升迁荣辱甚至较生前的戎马岁月更动荡不定,也更富于戏剧性。设若有一艘时间潜艇将这班好汉运抵当今,读着由一位名叫罗贯中的后人为他们撰写的集体传记(且不说还有一位名唤王扶林的导演据此敷演出的八十集电视连续剧),真不敢想象会生何感想。诸葛亮多半会被自己的绝顶智慧弄得目瞪口呆,一俟看到自己竟沦为一仗剑作法的妖道而在七星坛上咒语喃喃,胡乱祭风,大掠周郎之美,或许一羞之下便拂袖而去。随之离席的还有借口‘如厕‘的东吴谋士鲁肃,这位‘体貌魁奇,少有壮节‘的‘狂夫‘型儒将,实在无法接受小说里那位──更不必说还有电视里那位──也叫‘鲁子敬‘的孱头。张飞照例在哈哈大笑,只管用大碗喝着‘人头马‘;关羽,这个极度自负的美髯将军一边暗叫惭愧,一边寻思着哪天去给罗贯中老弟上一回坟去,虽然一出门便受到当代同性恋者的追逐;曹cao沉默无言,只顾嚼着口香糖,眼神里布满‘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般的憔悴。如果个中闹出人命案的话,多半便是周瑜了,这位风liu倜傥、气宇轩昂的东吴大都督,纵然从不曾在‘诸葛村夫‘手下受过气,这次怕要因罗贯中的编派而气绝身亡了。因为,说周公瑾气量偏狭,本来就和说诸葛亮智力平平一样离谱。昔东吴老将程普,仗着三朝元老的身份,对周大都督不理不睬,搭足了架子,由于公瑾天性豁达,不念旧恶,遂重演了一出三国版的《将相和》,致使程普慨然有叹:‘与周公瑾交,如饮醇醪,不饮自醉。‘三国故事肇始于西晋陈寿的《三国志》,该书‘古今訾嗷者非一‘(王士祯语),誉之者如叶适标举为‘笔高处逼司马迁,但少文义缘饰,终胜班固‘,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诃之者即如渔洋山人,至若认为一本我莫识其名的歙人撰写的《季汉书》,较陈著‘不惟名正言顺,抑且文词斐然‘(《池北偶谈》卷十六)。陈寿虽为蜀人,一度在蜀地为官,但考《三国志》的立场,仍以魏为正统,对曹cao及手下众多谋臣武将,着墨既夥,也多褒扬之词。陈寿撰书时,世间已有《魏书》、《吴书》可资取材,独蜀国无史,但这未必便是《三国志》中《蜀书》篇幅最弱的原因。我们发现至少在这位大半辈子生活在三国时代的谯周后人眼里,如关云长、张益德、赵子龙等辈并不被特别看重,对诸葛孔明也非一味赞誉,‘应变将略,非其所长‘的判词,着实让后人心惊。又百余年后裴松之出,此公鉴于陈寿选材过苛(一方面也是陈寿所能依据的史料当时不过区区三种,由是亦可见叶适所谓‘(裴)注之所载,皆寿弃余‘之不确),遂立志增补。裴松之本着‘寿所不载,事宜存录者,则罔不毕收以补其阙‘的雄心,参较各类著述二百一十种,以超出原著数倍的篇幅,终于使自己获得了几可与陈寿共享署名权的荣誉。虽然裴松之在注中不时加上点个人的指谬辨疑性的评论,总体上仍可把他看成一位囫囵吞枣型的资料收集者;因了他这份辛勤的罗列,我们顺便知道民间的三国热,非自罗贯中《三国志通俗演义》始。

    曹cao形象的嬗变在裴注中已露端倪,盖正始玄风吹拂下的魏晋士大夫在月旦士林、臧否人物上自有一份独特的睿智、宽容和超然,不似后世只知将人判为或善或恶、壁垒分明的两极,是以曹cao之名尚可在jianian雄与英雄之间游移。曹caojianian相品格的定位至少在有宋一朝已成铁论,不仅孩子们都会‘闻曹cao败,则喜唱快‘(《东坡志林》),其人因是‘汉鬼域‘,抑且为‘君子所不道‘(洪迈《容斋随笔》卷十二);而当朱熹《通鉴纲目》中正式确定‘帝蜀寇魏‘的立场时,曹cao的jianian相也就只能毕露了;他在去自己千余年的罗贯中笔下沦为古今第一jianian人,实在也是无可奈何之事。罗贯中当年着手处理三国故事时,掌握的书籍及民间传唱资料(主要是《三国志评话》)已非常丰富,结构上的经营布局较之人物事件上的摹拟虚构也更为棘手和切要。罗贯中有横空出世之才,《三国演义》规制雄奇,大开大阖,小说的气势已不逊于所描绘的时代。塑造人物匹似顾恺之为人写真,寥寥数语已是颊上添毫,龙首点睛,靡不神情毕肖,千载之后犹猎猎生风,呵之得生。罗贯中执笔时虽未尝一刻稍忘陈、裴之《三国志》,但他的小说在民间却真正促成了对《三国志》的遗忘。然则罗氏所撰究系历史耶?小说耶?

    关于此种体裁有一个现成的抹稀泥似的称谓,曰历史小说,然困惑亦于兹生焉。盖历史与小说本属壁垒分明的两个领域,各秉赋着一套价值标准和cao作规范,虽然太史公(还可以上溯至左丘明)笔法里已多摹拟之情事,但那通常是在须揣摸方得其似的情况下,正孔融所谓‘想当然耳‘之举,虽属历史著述本身的无奈,其初衷却又并非出于对小说笔法的注重,而实在应被视为一种‘原其终始‘的努力,不如此,‘鸿门宴‘将不复闻矣。我们常见的倒是,历史无意于借小说以美容,小说每常演历史为说部。历史小说似对应于小说史,但后者事实上是不存在的,有之,则林汉达先生编著的《上下五千年》或辽宁少儿出版社的《五千年演义》之属,因致力于史学的蒙学化而奉行一种‘大事不虚,小事不拘‘的通俗性原则,是‘小说化历史‘而非‘小说史‘,亦已昭然。历史的小说化乃历史的变节,小说的历史化则不啻为小说的升华,因此,历史学家往往宁受‘少文义缘饰‘的指责而坚守诚信,小说家(当然也包括戏剧家如莎士比亚、如不惜以‘滑稽的方式自由处置历史事件‘并据此写出了《罗慕路斯大帝》的迪伦马特)则每每热衷于涉猎史部,以使作品在叙述的广度和意蕴的深厚上都有所猎获。历史有其不容篡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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