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宣凤殿 (第1/1页)
朱见深心急火燎地冲向宣凤殿,翠云在前方打着灯,不停地被催促“快点,快点”。路旁的宫女、太监看见急冲冲的皇帝,连忙跪下,还未高呼“万岁”,朱见深就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 宫女个个低着头,神色恐惧,朱见深走过时,一个刚进宫的宫女微微抬起头,可能是亲眼一见龙颜,被边上的老宫女硬生生地按了下去。 朱见深离开后,低头的宫女都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jiejie,为什么要按我的头呀?”那新近的宫女摸着自己的脑袋,“手劲真大,可能都红了呢。” “红了?要不是我把你头按下,如果被皇上看上,你头真的要见红了。”那宫女恶声说到,“在宫里,千万别被皇上看上,记住了!” 旁边另一个新近的宫女不解,走上前一步,恭敬地问老宫女,“请问为何?” 老宫女撇了撇那新近的宫女,举止有礼,应是有教养的孩子,“若是被皇上宠信,都逃不过那位的眼睛,不想在宫里无声无息地就没了,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那位? 那老宫女口中的那位是何人物,竟然掌握后宫的生杀大权? “刚刚带路的是翠云宫女吧?”边上有宫女插嘴。 在女人聚集的地方,八卦永远是不可缺少的谈资,更何况是身处禁宫的宫女,一旦入宫,终身都不能出宫。本来还可以围绕着皇帝,妩媚勾搭,但如今“那位”的存在把这一出口也堵住了,于是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后宫是非之中。 “听说,翠云宫女曾经得到皇上的宠信呢?”一个宫女小声说,“被那位知道了,据说把翠云关在柴房里饿了七天七夜,嘚嘚,出来的时候都不成人形了。” “翠云是那位贴身的宫女,那位下手都这么狠?” 众宫女越走越远,声音也听不见了。 ----------------朱见深赶到宣凤殿,冲了进去,一眼望见了躺在床铺上的万贞儿,“贞儿jiejie,无碍吧。”手一伸,抓住了她的双手,希望可以缓解她的痛苦。 “皇上,贞儿已经没事了。”躺在床上的万贞儿柔柔地回应朱见深,旁边的宫女拉开了挂在床上的床帘。 容沐一进房内,就被床上的女子勾住了注意力。只见一名女子半躺在卧榻上,头发用两股麒麟耀日簪交叉挽住,边上用玳瑁秀成石榴花状,身上穿着一件浅红地织金沙通肩柿蒂形翔凤短衫配着一条桃红色阔底襦群。缠枝出的锯莲平纹花雕刻精美,上上之品。那女子手上挽着一个贵妃镯,象牙镂空雕琢。 容沐仔细一看女子的样貌 吓… 禁不住被吓了一跳。 平日里看宫廷戏,见得那些妃子都是美目盼兮,娇容羞兮,没想到得天人之宠的女子竟然,竟然是这般样貌。 面丑陋,如男子,皮肤虽然经常保养,但仍可以看出因为生活骄奢,有下垂之兆。 好丑的万贞儿… 朱见深温柔地用空余的手摸着万贞儿,一脸迷恋、一脸幸福,“贞儿没事就好,朕都吓坏了。” “皇上,怎么一心都在贵妃身上,哀家呢?”原来床侧还坐着一个女子,头戴龙凤双戏风珠翠冠,头发银色,用华胜盘出了一个金绞丝灯笼簪的高髻,身穿一件深红地金龙凤纹大袖衣,下着龙凤间貔貅的红罗长裙。 朱见深见那女子,连忙屈礼跪下,“儿臣参见母后,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原来这浑身贵气的女子是朱见深的母后周太后。 周太后也是一个人物,当年英宗因为土木之变被俘后,儿子朱见深由太子被贬为王,周太后和自己的儿子朱见深分离,能够安然度过经过代宗一朝,又在英宗复朝后继续生存,没有足够的心机怕是不可能的。 她不但有心计,还有运气,英宗是明朝历史上第一个下旨停止帝王死后嫔妃的殉葬,被史学界称为“盛德事可法后世者矣”,不然,周太后可能也要随着英宗入土为安了。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母后?”周太后冷冷一哼,凤目斜望。 朱见深跪在地上寂静无声,“罢了,罢了,你的事我不想管,也不能管。”周太后气急反哀,“你还是想想日后如何面对你的父皇吧。哀家已经是没脸见你的父皇。”扔下一句怒气,“哼”,便率着宫女、太监一行人走了。 ------------------朱见深跪在地上,周太后并没有让他起身。 “皇上,太后已经走远了,四月天虽不寒冷,但跪久了还是会着凉的。”旁边跪着的怀恩凑到皇上跟前,恭劝他起身。 朱见深听罢才站起身来。 容沐站在旁边,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心中暗想:没想到这皇帝对自己的母亲还算恭敬,看日后的史书,平日里他为了万贞儿多次和母亲冲突,怕是心里也不好过吧。 “皇上,贞儿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万贞儿吃力地想要起身,旁边的翠云凑上前,想把她扶起来。
“贞儿,你躺着,别动”,朱见深按下万贞儿,帮她盖上了被子,捏上了被角,怕有风漏了进来。 万贞儿望着皇帝,眼眶竟然红了,“皇上,贞儿心里难受,”期期艾艾地靠向坐在床边的朱见深。 朱见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拍着万贞儿头,“你们都下去吧”对着怀恩和殿内的众宫女、太监下了旨意。 众人磕头退下,偌大的宣凤殿只留下朱见深和万贞儿两人,不对,还有容沐,一共三人。 “贞儿,你…”朱见深竟是无语凝噎,只呆呆地望着贞儿。 “皇上,你还记得当年在偏宫里对贞儿说过的话吗?” “记得…我怎么能不记得…投之以桃,报之琼瑶。贞儿当年为我吃尽苦头,朕记得。只是朕是皇帝,天下需要皇嗣。”朱见深痛苦地抱着贞儿,“可是贞儿当年也有一个孩子,上天无情,让他早早的就去了。”万贞儿爬上了朱见深的膝盖,满脸眼泪,恸哭。 朱见深看着万贞儿想出口安慰,却不知道如何说起,是感叹上天无情,还是哀叹生处帝王之家,亦或是怒目瞪视贞儿,质问她为何心思歹毒,不放过任何一个子嗣。 最终,他只能在心中愤怒,所有的气恼在万贞儿面前都成为了流淌的溪水,他惧怕她,因为他心里有他。 爱她才惧她。 惧怕她伤心、难过;惧怕她悲愁,愤怒, 倘若毫不相干的路人,便是哭声震天,心里也只有热闹二字… 正因为是贞儿,是与他患难相共的亲人,是与他曾共育一子的爱人,她见过他被贬时的脆弱,她见过他丧子时的悲哀,她见过他一切的欢乐和悲苦,所以才舍不得说一个“不”字。 最终,朱见深只能依着万贞儿,一声一声地低喃“贞儿…贞儿…朕该如何是好”。 悲戚的声音在宣凤殿内飘荡 “贞儿…贞儿…朕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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