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话 观落阴（四） (第1/2页)

    这是一个锁住无数灵魂的处所。花子曾告诉过我，所谓冥界，除了由北大帝掌管，并且天空永远黑得如同墨斗以外，与人世间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但事实上，当我站在这片稀软的土地上，嗅着空气中弥漫着又湿又黏的腐臭气味，眼睁睁望见一个个白色半透明的魂魄从头顶掠过时，在我心中，阳二世的区别，自不必多言。我下意识紧紧攥住了费尔南多的手，同时朝尉迟槿的方向靠近了一些。此刻他们两个是什么样的感觉，我不得而知，根本也无暇顾及，我的眼中只能看见道路两旁那一簇簇幽绿莹然的鬼火，还有，前方不远处那一座圆拱形的石桥。四周非常安静。我朝前走了几步，隐约可以看见桥的尽头，立着一个形佝偻的老妇。在她的面前，摆着一口巨大的铁锅，不断有蒸腾的气从里面冒出，我甚至能听见锅里传出咕嘟咕嘟的声响。一个外表看上去年近古稀的老头，正从桥上走过，颤颤巍巍地来到那妇人边，接过她递去的一个粗瓷大碗，一仰脖，将碗中的液体倒进了自己的喉咙。接着，他回头看了一眼来路，恋恋不舍地朝一片白色的光晕走了过去。我突然间不忍心再看。就算是为了获得新生，让人遗忘过去，也仍旧是一件无比残忍的事。几十年的时光，最珍藏的记忆，最重要的人……在饮下一碗汤之后，皆成过客，前一世所有的纠葛与眷恋，就此化为云烟。那么，我们究竟为什么要到这世上来走这一遭？耳畔响起藤婆苍老的声音：“莫逗留，更勿随意乱看，速去寻你要找之人罢。”“我也正待要说。古姑娘，咱们时间不多，还是先办正事要紧。”尉迟槿也对我道。我轻轻点了一下头，朝另一个方向缓缓走去。现在，我也不过就是一个飘dàng)的魂，算是提前感受到了死亡的滋味，我很庆幸，在这个时候，费尔南多就在我边——顺着藤婆的铜铃声，我们来到了忘川岸边的一处石滩。鲜红的血水中，伸出无数条苍白的手臂，再水面上一刻不停地挥舞着，像是随时准备好了要将岸边的魂拉进河中。我有点发憷，抱紧了费尔南多的手臂，拖着他朝边上挪了两步，然后一把将尉迟槿也拽了过来。他侧垂着眼睛看了一眼我和费尔南多像是粘在一起的手，旋即转开了头。不远处，有一丛彼岸花开得正好，艳红得刺眼。一个女人坐在花后面的大石头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花，像是出了神。“去吧，你们要找的人，就在那里。”藤婆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那就是赵梓恩？我生怕吓着她，放轻脚步慢慢走了过去。那是个看起来还很年轻的女人，头发很长，细眉眼小鼻子，看起来有种单薄的美感。如果她已经得偿夙愿见到了她的丈夫，为什么还是不愿归去？我在她边蹲下来，低声试探着唤她的名字：“赵梓恩？”饶是我如此小心，那女人还是被我吓了一跳，猛地一抬头朝我们三个的脸上看了看，困惑地道：“你是……”我友好地对她笑了一下，道：“你是赵梓恩，我没找错，对吧？”“我是，可是，我好像不认识你啊。”她的疑虑更浓。“嗯，你的记忆没出问题，你的确不认识我。你jiejie赵梓旋请我帮忙寻你的下落，所以，我也去找了藤婆观落，我……”“我jiejie让你来的？你是活人？她怎么能让你做这么危险的事？”她脸上布满惊异之色，瞪大了眼睛，声调也不由自主高了些。我急忙冲她连连摆手：“别嚷别嚷，你也知道我是活人，来这里找你本就是冒险，你还要嚷得鬼尽皆知吗？别担心，我本来就是捉鬼除妖的，自己有分寸。你jiejie都快急疯了，付了一大笔钱给我，求了我好久，我才答应帮她的。”赵梓恩的眼睛飞快转动，似在思量些什么，半晌，她终是归于平静，沉声道：“真是麻烦你了，白跑这一趟。请你回去跟我jiejie说，我是自愿留在这里，已经领了转世投胎的号码牌，永远也不会回去了。”“为什么？你没见到你的丈夫聂萧？”她的嘴角浮现出一抹凄然的笑：“见到了……”我愈发搞不懂：“既然这样，你也算是偿了夙愿，怎么反倒不肯回去？你把你的体给了谁？”“总有人，比我更加需要这副躯壳。那个女人，心心念念牵挂着她尚在人世的丈夫和孩子，她舍不下他们，就算是以另一个人的份，她也想跟他们在一起。而我，我对那个世界已经毫无眷恋了，倒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