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话 断魂殇（四） (第2/2页)

明就是想看着她去死！这件事，要么孟婆是始作俑者，自然不愿出手相救，要么是你心怀鬼胎故意隐瞒，再没有第三种可能了，你倒是说说，究竟是哪一个？”

    话音未落，时桐立即大惊失色，扭头对小婵道：“你真的说了假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直淡定自若的小少女到了这个时候，终于沉不住气了，揪住两条麻花辫连连后退。直到将自己逼到一个角落中，脊背抵住墙壁才不得不停下来，脸上不见一丝血色。嗓子里不断发出“啃啃”的声音——就我的经验来看，那八成是因为窘迫和紧张。

    这样一来，我心里更如同落下了一块大石。悠然自得地理了理额前的头发，笑嘻嘻道：“别说我没提醒你。现在你所处的房间里，除了时大人之外，还有一位捉鬼高手，你插翅也难飞。如果我是你，就绝不敢再抵抗，一五一十地将所有事全说出来，免得受那皮rou之苦。你觉得呢？”

    作为一个年少女孩，被我这样步步紧逼，小婵能保持镇定到现在，已经实属不易。到了这地步，她才终于肯认了命，紧紧闭住眼睛捏起拳头，崩溃地发出一声大喊：“没错，婆婆的确把解药给了我，但我就是不愿意给你们，庞雪凝。她死不足惜！”

    这世界的神奇巧合，有时候实在令人瞠目结舌。谁能够想到，站在我们面前的这个女孩子，生前居然会是庞雪凝的外甥女？

    小婵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那时候她尚且年幼，没本事照顾自己，便被送来了锦城，和自己的姨妈庞雪凝同住。可世事总是无法预料，这一去，竟成为了她苦难的开始。

    庞雪凝为人刻薄不是一天两天，对待这个亲外甥女，比白雪公主的后母有过之而无不及。每天干不完的家务活自不必多言，不给睡卧房，于是，她每夜只能在客厅打地铺；不让上桌吃饭，于是，满屋子人觥筹交错时，她只能蹲在厨房里，抱着馊臭的饭碗偷偷掉眼泪。

    然而这些，和她之后的遭遇相比，根本算不上什么。

    庞雪凝讨厌这个累赘，书自然是不肯给她好好念的，小婵日子过得苦，也无心学习，勉强上到高一就辍了学，被安排进一间婚纱影楼里做服务员。

    没过多久，因为想替自家的”珍味轩”谋求发展，庞雪凝搭上了一位城中富商。出卖色相这种事，怎可能自己亲自出面？一来二去，她便想到了小婵。

    “我才十五岁，十五岁啊，她居然想让我去给那死胖子臭男人当小蜜，凭什么？就因为她给了我一碗馊饭抵饿，给了我一床破被御寒？她肯收留我，我心中一万个感激，可是，我也包揽了家中所有的活计，照料表弟、收拾房间、煮饭、洗衣裳……还有什么地方对不起她吗？她何至于这样恨我？如果不想养我，我会乖乖离开，为什么要把我送给别人当……我不愿就范，又没有躲避的方法，最后，只能选择从窗户上跳下去，结束这一切……”

    小婵一头说一头哭，眼泪像瓢泼大雨一样，滚得满脸都是。屋子里的其他人都安静下来，好半天不出一声。

    不是不想安慰她，可遇上了这种事情，一两句无关痛痒的安慰，真的能起到任何作用吗？

    “……这么说，整件事都是你一手策划的了？你给庞雪凝下了毒？”过了许久，司徒厉才问道。

    “没错，就是我，我要报仇！”小婵恨恨地抹了一把眼泪，咬牙切齿地道，“本来，我不想把事情弄得这么大，原打算在她的餐厅下毒，无奈他们那里管理非常严格，每一道工序都有专人把守，就连菜品交给庞雪凝烹饪之前，都会再检查一次。我不想伤及无辜，只能……只能借了这次大赛的机会，趁着烹饪前将食材交上去和她开始做菜之间的空当，将‘断魂针’施加在那条鱼上，可我没想到，居然会遇上认识时大人的你们……或许，这就是我的命……”

    我开始有些后悔，或许，我不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拆穿她。虽然我从不曾在阴司生活过哪怕一天，但时桐就在这里，想也能想到，她接下来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你……”时桐恐怕在肚子里字斟句酌了不知多久，这时候，终于朝小婵走过去，软声道，“小婵，我们都能理解你曾经经受过的苦楚，但是，无论如何，轻易伤人性命就是错。你今天随我出来之前，孟婆是否已经将解药交给你？”

    小婵没有答话，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药瓶，递过来道：“我摸不准‘断魂针’的力量，只在那条鱼上插了一根针，她倒是命大！事已至此，我再多说什么也是无用。既然你们执意要救她……拿去吧，喂她吃一粒，婆婆说，明天早上，她就能恢复如常。”

    我们几人相顾无言。隔了一会儿，还是司徒厉走过去接下了药，倒出一颗来，喂进庞雪凝嘴里。

    时桐的表情看上去犹如天人交战，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困难地道：“小婵……你的遭遇我们大家都很同情，可你也清楚，我是公职人员，职责所在，我必须带你回去受罚，否则……你放心，酆都大帝一向宽厚仁慈，我也会给你求情的。”

    小婵冷冷笑了一下，道：“事已至此，我还有什么指望吗？不用多说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