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身子大好 (第2/2页)
着一个陌生之人的尴尬之情。 用手指顺了顺几缕垂在额前的头发,然后对着皎月:“去拿套别的衣服过来,样式不用太花俏的,只是,颜色别再那样的素了。” 还想与我大诉苦水的皎月闻言一怔,愣了片刻,才起身与我取了一套烟罗紫色的百花曳地裙穿上,伺候完我洗漱,将我扶至梳妆用的铜镜之前。 镜子里模模糊糊,映出一个面容凄白,身形纤瘦的女子模样来。 皎月搀着我坐好,才一面看着镜子,一面在我侧旁询问道:“娘娘头天下床,梳个什么样的发髻好呢?”又想了想,说道:“依奴婢看,今日外面虽冷了些,日头却是这入冬以来最烈的一次呢,娘娘在房间里闷得久了,是不是盘一个精神点的发髻,也好应应景。” 我对着镜子仔细端详了自己一会儿,才道:“要想表示对好天气的欢喜,也全不是这样的应法——”随手捻起妆台上一只釉玉黑檀木簪,对着她淡淡道:“随意一些,左右取上一缕头发挽到脑后,将它戴上去即可。” 皎月许是听不大明白,但也没再问,只用篦子将我的头发理顺,又按着我的说辞倒弄了一番,反复盯着我看了几遍,才喜滋滋的赞道:“娘娘果真是天姿国色,既是这样简单一个发式,看着也是清丽中不减华贵呢。” 我也笑了笑:“只是这脸色,实在有些吓人。 皎月听罢,便打开妆奁,取出一只压着梅花图案的葵瓣形白瓷釉质粉盒、并一盒口脂、一盒螺子黛,和一个同粉盒只差了个花样的胭脂盒子,摆到我面前:“纵然脸色再差,有了它们,怕是要恢复娘娘往日的神采,也只一时半刻的功夫了。” 我正抚眉的手一滞,声音有些黯然:“连你也觉得,我现在的样子,看上去没甚光华?” 话音刚落,只听得扑通一声,皎月已经沉沉跪下,头磕着地板,肩膀轻轻颤动:“奴婢,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我只不过随口一句,她竟有这样大的反应,心中称奇,便按捺不住道:“本位从前——从前在众人面前,是一个声厉色荏的女人么?” 她诚惶诚恐的抬起头来,目光有一瞬的闪烁,我心下有些冰凉,对着她道:“你且从实说来就是。” 她一双含水的黑色眼珠犹豫的看了我半晌,才点头幽幽道:“娘娘从前对人,性子是冷了些。” 不等我说话,又接着道:“可即便是那样冷的性子,官家也是宠爱的不得了。连孝明皇后都曾说,现今这宫里,莫不是还有臻妃,真真哪里都看不出官家有一星半点能为女人情动的形态。” 我听得愣愣的,恍然觉得皎月所描述的那个皇帝现在已与我似绵延了千里,毫无关联。末了,才长长出了一口气道:“罢了罢了,过来与我梳妆吧。” 皎月也不再多言,从地上起身,拍了拍膝上的尘土,方认真的替我上起妆来。 腊月二十八,我披着夹了棉絮的褙衣,在皎月的搀扶下,于小产二十六天后头一回走出了自己的轻流阁。 外面日头果如皎月所言那样,一副金光普照的态势。 因是身体还有些虚弱,走路便也不大稳便,才是几步路的光景,竟已气喘吁吁没甚力气,由皎月扶着坐在一旁六角亭处,歇息下来。 皎月搓着一双冻红的手,哈了口白气,对着我规劝道:“娘娘跟奴婢回去吧,这样冷的天,若是冻坏了娘娘才将养好些的身子,实在得不偿失啊。” 我拧头看着几个刚刚斜了眼睛朝我这边打量过来的小宫娥远去的背影,捻了捻袖口,才转过来笑道:“本位在床上躺的久了,又被你密不透风的伺候了多日,倒是很喜欢这样畅快的待在外面。”又抚了抚她细窄的肩膀:“你不是总怕我再也记不起从前的事么?这样在宫里走一遭,兴许碰上个熟人,真的能想起来些什么呢。” 话刚说完,就见远处三四个小宫娥簇拥着一个华服的女子乘着轿撵迎面朝着这边走来,还未来得及将人看清楚,就见皎月已是一副阴沉面孔,恨恨的盯着她们。 我心中好奇,不免多问了一句:“此人是——?” 皎月咬了咬嘴唇,眸子里既是不屑,又是愤恨:“正是官家这日日夜夜都抬爱的人。” 我冷不丁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笑来,皎月听闻,连忙又把目光转向我,尽是疑惑的:“娘娘这是?” 我扶着石桌的一角站了起来,她连连递上双手搀住我,我看了看那华服女子,才对着她道:“没想到我这第一日出来,就要与你们这传说中的祸国妖女打个照面。如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这就扶我回去吧。” 皎月怔怔的听我说完,半天没有回过神来,我对着她继续笑道:“怎的,本位的话你全听不懂么?” 她这才慌忙将我搀着走出了亭子,身形一闪从另一侧走了出去。头顶日头依然大的吓人,却全然不是夏日里那毒火似的辣人肌骨。 回到阁分,皎月服侍着我又换了衣服躺回床上。因这一趟虽走的不是太远,到底身子还没彻底恢复,已经有些疲累。再加上早前吃了些常太医开的药里,有安息凝神的功效,不过未时三刻,我便是一副昏昏欲睡的形容了。 皎月将暖炉推入了被窝,又将炭火加了几层,我睁着眼睛朝顶上胡乱看了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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