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欲出宫 (第2/2页)
全部盛开的,也有打着朵儿的,还有几片将将飘散的落瓣,点点雪白,丝丝纯美,似那璀璨珍珠一般夺人眼球,既是婉转着迷离姿态,又是娇羞处暗藏傲人风骨。再看屏面左上方,是一首以流畅苍遒的行楷题做:“娲皇遗音寄玉笙,双成传得何凄清。卿本坐得花间隐,何故漠上冷清行?” 前两句我尚且知道,是唐代王毂所做的一首乐府诗,名为《吹笙引》。后面本是缀着“丹xue娇雏七十只,一时飞上秋天鸣。水泉迸泻急相续,一束宫商裂寒玉。旖旎香风绕指生,千声妙尽神仙曲。曲终满席悄无语,巫山冷碧愁云雨”这几句,想来我虽忘记人事,但对这些记忆颇深,也是一件奇事。 而如今这枕屏上,却是赵匡胤借了个开头,且将那结尾生生给改掉了。只是我冥思半刻,也不得其所,何以他会做这样的诗句,又写的如斯伤感,全然不是他平日里的姿态。想来我从前也应是一个铁骨铮铮的女子,断没有他诗里描述的这等伤春悲秋,是以,想的有些头疼。 头疼来去,便依着床榻缓缓睡了过去。 次日转醒,被皎月和绿湄痴缠着为我仔细装扮了一番。 折腾近一个时辰,望着铜镜里自己的形容,真真有些哭笑不得。 一身竹青色彩绣鹤纹花软缎的交领右衽襦裙,绾九鬟仙髻,每髻的顶端都配有金簪支撑,并插饰珍珠、白玉石,乍看上去尤其的金光灿灿,神采辉煌。而那桃花妆映衬的面庞更是云鬓粉颊,修蛾樱唇,一朵蛱蝶花钿贴于右额前,正是“鸳鸯比翼人出贴,蛱蝶重飞样未传。”
皎月立于我一侧前,虔心赞叹道:“如此装扮,娘娘真真是那九天仙女下入凡间呢!” 我捏了捏腕上的一枚金蝉枝卷草纹钳镯,道:“这衣裳和妆容倒是看得过去——”复指着那头上的高冠:“可这发髻就着实有些过头了,不如,且将它拆了绾个简单的吧。”说着就要伸手去取头上的簪花。 皎月还未说话,绿湄便上前一步连连阻止:“娘娘且慢,奴婢觉着这发髻,正是衬托了娘娘富贵娴雅的面容。虽说娘娘天生丽质,无须太多装饰,可如今是娘娘重夺官家恩宠的大好机会,不装扮的特特华贵些,又怎能让官家耳目一新,晓得原不是那萼贵妃一人才有此等风姿的呢?” 我的手停在空中顿了顿,才又放下来缓缓道:“你这一番话说得甚好,然本位以为,一个女子若是真想觅得良人,用姿色魅惑,却是最最不济的。那萼贵妃确然是官家心心念念偏爱之人,但风口浪尖,她亦是承了许多人的冷眼算计。况得本位失魂已久,再没有旁的心思去愉悦他人,隆宠也好,失意也罢,凭的只不过是一个顺其自然。” 绿湄嘴唇动了动,还想说什么,我将将接下去:“如此,本位今日便于你们交代清楚,往后莫不可再动这样的心思,”又将眼风瞄向皎月:“替我换了这繁琐的发髻吧。” 她二人初初愣了一番,终于双双迎上来帮我重新绾发。 一炷香后,总算觉得头上轻松不少,没了那些金银杂碎的装饰,只用一条青色的缎带将发丝向后挽起,旁的装饰一个也无,简简单单,看着颇为随性。 唔,这才是个踏青赏玩游东京的合适装扮。 午时,一台四人小轿才将落在我轻流阁的外面。 一身常服的曹慵福身后笑对我道:“官家已在东华门候着,娘娘这就上轿吧。” 我下颚微微颔了颔,指皎月将我扶去那红木四方四角出檐的轿子旁边,掀开绣着祥云并蒂莲的鸦青色绫罗轿帏,步履轻盈的踏了进去。 皎月在外朝我挥了挥手,曹慵在前喊了一声起,轿子便稳稳当当的腾空而行了。 因寒食节不比冬至,朝廷自不用提前几日就需前往太庙行祭祀大典,赵匡胤只是携着文武百官于晨时对着祖先进行了祭拜。仪式完毕,便是个人活动。踏青、赏花、饮酒、蹴鞠、秋千戏等,比比皆是,朝廷不限制官民的行为,当然,官民也自限制不了赵匡胤的行为,是以,才有他又要微服出巡与民同乐的由头。 而我,自然也成了他那由头里不可或缺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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