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锦生香_第八十一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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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一章 (第2/2页)

    男孩一躬:“是。”

    他说完,闪退出房间,瘦小单薄的影飞上屋顶,却朝着出宫的方向轻掠而去。

    阿茶走后,泉子这才进来,他问宗恪是否现在就寝,宗恪点了点头。

    泉子将他扶着躺下来,放下幔帐,又将房间里的灯拿了出去。

    就在他出房间前,宗恪忽然喊住了他。

    “阮沅……你去看过她了么?”宗恪问。

    “奴婢去看过了。”泉子说,“阮尚仪还没醒,一直昏睡沉沉。”

    “是么……”

    泉子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宗恪的声息,便举着灯轻手轻脚走出了卧室。

    最近,泉子不太敢去招惹宗恪。

    本来他自觉也是这一大群“共犯”里的其中一名,只因为泉子曾与阮沅争过“散魄”的“权利”,所以宗恪没有生他的气。

    但是宗恪最近变得很冷,冷得让人打哆嗦,谁都不敢接近。

    赵王和皇帝在卧室里发生的争执,泉子虽然站在屋外,却也听到了只言片语。泉子没料到,宗恪会发这么大的火,最后赵王出来时,他清晰地看见,宗恒脊背部分的衣服,已经被冷汗给湿透了。

    这么说,陛下是将阮尚仪放在了当年皇后的位置上了,泉子忽然恍然大悟。

    泉子离去之后,宗恪静静睁着眼睛,看着看不见的黑暗虚空。

    他已经连续两个晚上,通宵无眠了。自从宗恒告诉他这件事,宗恪就觉得,自己这具躯体再也无从安置,只能慢慢忍受无边的煎熬。

    他依然清晰记得,宗恒告诉他阮沅七魄已散时,自己的感觉。

    那一瞬,就好像周遭的一切全部停下来了,亘古的时光只停留在了一个点上:阮沅,不见了。

    那个他的阮沅不见了,剩下的是个躯壳,一个和阮沅长得一模一样、石头泥块做的躯壳。

    再也不能他的阮沅,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宗恪想不出,他也不能去深想,他觉得,自己像一条被砍去了鱼鳍的鲨鱼,没法游动,更无力挣扎,只有傻张着嘴,在血雾中感受着丧失的剧痛,然后像铁砣一样沉入深海,陷入海底泥沙中,一动不动等待着,等待着漫长的死亡来临……

    可他甚至连一个“”字,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因为他长久的拖沓犹疑,没有对阮沅说出真心话,于是阮沅至此,永远也不会知道他她了,未来就算听见他的告白,也会当做耳旁风,麻木不仁不当回事。

    这是老天对我的惩罚么?宗恪突然想,惩罚我之前让阮沅那么痛苦,不肯给她回应?

    曾经他在心里暗暗发誓,等他好了,一定要和阮沅说明白,因他不能以这种状态向她告白,他现在只是个废人,给不起阮沅任何期待。他想要等体痊愈,用力抱住阮沅,和她说那些早想说的话。可是他万没想到这愿望竟成了泡影。

    如果阮沅是因为承受不住、不愿再负担他,因为考虑到她自己的未来,不肯耽误青年华而逃走了,那反倒没什么,如果是那样,宗恪顶多会暗暗伤心一段时间,也就把这件事放下了。

    然而事实却是,她是为了给他作牺牲而“不见”的。于是往后,就算他再怎么懊悔,再怎么用心弥补,再怎么亲吻她,把自己所有的都给她……也没有用了。

    她散去了自己的七魄,为了他。她什么都没和他说,就走了,只留下了一封能给任何人看的劝慰书信,却没有给他留下一丁点儿私人的言语。

    也许是因为之前她说得太多,得太久,终于疲倦了,她曾经给过他那么多,那么多甜蜜的话,她的曾经那样盛大的为他而开放,就像夏季绚烂的花儿。可他一直就没有认真对待,更没给过半句回应。

    于是,这些语就逐渐凋零,被时光的洪流带去了遥迢的地方,至此,再也不能听闻。

    宗恪把自己全都裹在被子里,他的上没有什么力气,只能在这张上翻来滚去。曾经一度,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得烂在这张上,他在黑暗中呆了太久,早就不对光明抱有希望了,在别人看来,宗恪就像被拔去了利爪和牙齿的狮子,剩下无用的毛皮和骨架没有施展的地方,只能被堆弃在这上,于暗的环境下渐霉烂,却没想到还能有起的希望。

    心里怀念着那个锦葵花一样俏丽不逊的女人,手里握着那枚小小的玉麒麟,宗恪在棉被里缓缓转动体,感受着躯体腐烂般的羸弱无力,僵硬死板。

    曾经他想活下去,想从这腐臭的上起,还想像以前一样骑马、挥剑……但他万万没想到,为此牺牲掉的那个,是阮沅。

    难道把宗恒大卸八块,把崔景明和崔玖他们全都杀掉,事就会有所改变么?

    难道这就是他的人生?当他上了谁,那个人就会遭遇凄惨、丧失对他的……萦玉是如此,现在阮沅,又是如此。他又一次失去了所的人。

    如果说萦玉那一次,错在他自己,那么阮沅这次,他又该怪罪谁?

    宗恒他们不过是替罪羊,宗恪突然想,如果不是自己这么急切想痊愈,想不计一切手段恢复健康,阮沅不会下定决心去为他牺牲。那个晚上他抱着阮沅哭泣的时候,心中,未尝没有呐喊着“救救我”,他知道,阮沅听见了他心里的声音。

    于是,她成全了他。

    ……原来,真正卑鄙的那个,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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