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毋相忘_第一章 祸事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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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祸事 (第2/2页)

翻飞起来,想是爹妈地下有知,也要叫她报恩了。罢罢罢,山穷水尽了还挑什么,走一步看一步也就是了。想那裴相公与夫人倒是鹣蝶情深,成亲五年尚未纳妾甚是稀罕,如今不是夫人无所出,怕也不会让别的女子再入园子了,可惜她竟要去抢别人的夫君,也不知那两人之中可有她的位子,若没有,想来晚景也甚凄凉。

    正胡乱想着,外头有笃笃的敲门声,毋望起身开门,不防一个小小的人撞进了怀里。

    “春君jiejie,”德沛哭得抽抽嗒嗒,“你要嫁人了么?还是与人做小老婆?那怎么成!村头阮秋的jiejie前日回门,脸上鸽蛋大的一个瘀青,听说是叫正房打得,你也要这样了!

    毋望挑了挑眉,作势道:“谁说的?做妾也有许多门道,阮秋的jiejie挨打是因为她笨,讨不得主子的欢心,你春君jiejie岂是这样的人,没见我给你扎的蝈蝈笼子多好看么,日后定然叫主母喜欢。”

    听了这话,那孩子擦擦眼泪,闷闷坐到桌边半晌无话,毋望心下戚然,唬得孩子唬不得自己,若不是没计奈何,谁愿走这步呢。

    德沛突然抬头道,“你是做姨娘,又不是作丫鬟,手巧有什么用!”

    这下毋望愣在那里,只得戳了戳他的头,“小孩子懂什么,我嫁了人,好有钱给你读书,给你爹瞧病,你想看着他落下病根么?”

    德沛猛站起来,呐呐道,“我不读书了,去找李先生,央他来替爹看病,明儿上野地里拣了番薯,卖了钱还他。”

    这样小的人竟有这样大的气概,毋望心疼的将他抱在膝头,,“你这么想着我,我心里极受用,几个番薯值什么,你在野地里跑,万一遇上人伢子可了不得,还是乖乖在家里,好叫我放心罢。”

    一大一小又说了一会子话,隔着墙听见哀哀的哭声,想是叔叔婶子也在为这事发愁,毋望虽有些恼那张氏,可想起她素日对她的疼爱,当下也不好发作,只问德沛道,“你爹爹好些没?”

    德沛道,“用帕子绞了接骨草熬的汤敷腿,想是好了一些。”

    毋望想明日还是要去镇上一趟的,请个好些的大夫瞧瞧,当年朝廷来抄家前,母亲将一颗东珠藏到她的髪髻里,拿了带子绑紧,嘱咐她小心看管,日后好换些银钱吃饭,所幸官差押解他们入牢时只扒去了身上的衣服,这颗东珠一直好好放着,叔叔婶子都不知道,要不是急着用钱,毋望是不想拿去當的,留着是个念想,进了當铺还不知被说成什么,能當八分银子已是万幸了。

    打开衣箱的盖子,从角里拉出个布袋子,毋望小心将东珠倒在手心里,托到德沛眼前,道,“你且瞧瞧这是什么?”

    德沛接过来把玩,只见那珠子晶莹透彻,华彩四溢,竟然足有板栗般大小,当下愕然道:“是夜明珠吗?灭了灯会亮么?”就要爬上凳子吹油灯。

    毋望忙拦住,笑道,“不是夜明珠,这个是东珠,极稀罕的,皇宫里头才有,寻常人家不得见的。明日你陪我去镇里罢,找个识货的当铺当了,拿了银子好请大夫给你爹治腿。”

    德沛歪着头嘀咕,“这样的小镇哪里会有识货的人,都是卖菜的农户,想必当铺里平素只收些破褂子烂棉袄,何尝见过这样的好东西!不如去城里,定能卖个好价,这样你便不用嫁到裴家去了。”德沛欣喜不已,拉起她的手道,“快去告诉我爹妈,好叫他们欢喜欢喜。”

    两人走到刘宏夫妇房前,掀了门脸子进得屋来,尚未开口,中药并着皮rou腐坏的味道扑面而来,直冲上脑门,呛得险些一口气上不来。刘宏见了毋望挣扎着要支起身子,张氏擦了眼泪上前扶他,被他一把推开去,想是用力太大,牵扯到了伤处,一时冷汗淋漓,抚着胸口喘了半天,方喝道,“不用你扶!你只当我死了,家里一应事宜俱瞒我。”

    原来叔叔并不知情,只是张氏一人的主意,毋望心中大感宽慰,忙拿了被子塞到他腰后,倒了水与他喝。

    刘宏又气又急,颤着手指指着张氏道,“你、你、你…亏你当年还是翰林家的小姐,诗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我刘家是连累了你,可你断不能将我哥哥唯一的骨血卖与人作妾,我情愿疼死烂死,也不用这造孽的钱!”

    张氏站在墙角掩面而哭,泪水顺着指缝落到地上,模样极其可怜,半晌嗫嚅道,“我何尝想这样!春君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把她当亲生的,有好的先紧着她,从不叫她委屈,如今不是没法了么…你若死了,我们孤儿寡母怎么办!”

    刘宏瘦得只剩骨头,眼下乌青一片,听了张氏的话更是脸色灰败,怒道,“此事不许再提!否则我…便休了你!”

    张氏刹时如闻晴天霹雳,跌坐在地上几乎背过气去,毋望扶她到春凳上,好言劝了一会方才好些。转身到叔叔跟前,刘宏面有愧色,叹道,“你婶子眼皮子浅,我真真臊也臊死了。”

    毋望柔声道,“我不怪婶子,婶子也是疼我。”

    刘宏却不依,叱道,“混说!刘家女儿做姑子也不做姨娘,这条要记在心上!”

    刘氏一门原是官宦世家,家规极严,其中一条便是不得自毁身份与人为妾,所以刘家的女子不论嫡出庶出,出嫁便做正室,从无例外。

    毋望敛衽行礼道,“是,春君记下了。”

    又将南珠递给刘宏,刘宏接过只一眼,问道,“哪里来的东珠?”

    这时张氏也起身来看,一旁的徳沛蹲下去,将他母亲裙上的泥灰拍尽了。

    毋望道,“是我妈趁乱藏在我髻里的,叔叔莫要怪我些年没拿出来,实在是…心中难舍。”

    刘宏怔在那里,想起了哥哥嫂子,顿时流下泪来,哽咽道,“一恍已经六年了,昨日总总尚在眼前。”

    毋望道,“叔叔莫要悲伤了,我明日就同德沛进城,将它换了银子再说。”

    刘宏连连摇头,“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怎好因我卖了!你收着罢,也是个念想。”

    毋望把泪憋回了肚子里,浅笑道“本就是我妈给我换饭吃的,身外之物没了便没了,还是活着要紧,家里无钱无粮,德沛如今长身子,饿不得的”

    张氏看看刘宏,又看看毋望,凄惨惨道,“卖了容易,再赎回来难,还是留着防身罢。”

    毋望绞着裙带,咬牙道,“还是卖了罢,先过了眼下的难关,日后有钱再赎不迟。若叔叔还是不允,那春君只好嫁给裴相公,换些聘金以报养育之恩了。”

    刘宏无话可说,左右权衡只得答应,复又道,“你去城中的广聚德当铺,找个叫郑连生的人,我与他尚有些交情,不至于坑你。”

    毋望应了,收好珠子,福了福退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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