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宫_第四章 凤阙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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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凤阙 (第1/1页)

    何姑姑说,你要住的房舍在最东面,偏远幽寂,无人愿意居住,只能做了库房。

    那么,姑姑,最东面往东,是什么地方?

    是废弃的宫室。

    好好的,怎么废了?

    那是先朝的宫室,都曾是辉煌清美,令人眩目。三十四年前,鞑靼人攻下了京城,在这里烧杀yin掠,宗室受辱,天下恸哭,一夜间,万千宫殿,都成了废墟残垣。

    前朝……姑姑,一间,也不是,本朝的吗?

    她在黑夜中,不疾不徐的行走,脚踩在腐朽的落叶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月亮隐没在云中,宽阔而笔直的大道,延续到不远处。

    远处,黑黢黢的废弃宫殿,仿若死去的巨兽。

    而越来越近的,却是……

    她微笑,想起何姑姑,瞬间惨白的脸色。

    那只是一瞬间的变化,随即,恢复原样。

    小丫头!瞎问些什么呢!告诉你,可千万不能去那里……不然,前朝千万冤鬼,作祟起来……

    她从死寂阴森的大道走下,面前的,是一座巍峨典雅的所在。

    宫门上方,悬有一块匾额,半挂着摇摇欲坠,上面被刀剑划得稀烂,原有的字迹,全不可见。

    自古成王败寇,连块匾额也要毁去,气量未免太小……

    雕成飞天凤纹的乌木廊柱,在岁月风尘袭扰下,已不再闪亮,鲛绡裁成的窗纱,已经肮脏得不成样子,轻轻推开殿门,咿呀的声响,显示它的衰老。地下的泥尘,铺起厚厚一层。

    晨露偏过头去,看了看更远处前朝的废墟,胸中块垒,只化作一句:“原来,都是灰尘,没甚么不同。”

    三十四年的,二十六年的,本来就没什么不同。

    岁月侵蚀了一切,灰尘把所有谎言遮掩住,也就成了千万年的人间。

    大殿中,仍可见往日的繁华威仪。金玉御座仍在中央,诸般宝器,一样不少,都蒙上了一层灰垢。想来,自那一夜后,再无人踏入。

    她径直往后走去,穿过回廊,庭院。

    她走到寝殿前,终于不动。

    笔直的站着,十指却微微颤抖。

    门板被风吹得来回摇晃,在深夜中发出回响。

    几下之后,终于被风吹开,为她露出真容。

    踌躇着,她走了进去。

    终于走进了,那一夜的噩梦当中。

    ****

    这是一间贴满符咒的阴森房间。

    窗棂上,床前,梁上,柱间。

    那朱红符咒已经褪色,在夜风中哗哗轻响。

    仿佛是鬼魂的低语。

    地上一层灰土,只是在,靠窗的那一块地,竟是被符咒密密贴住,不见本色。

    前世,她就是倒在那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原来,就是这符咒作祟……害我在奈何桥下,被烈火焚烧了二十六年……”

    她轻轻低语,声音淡淡,语意中的刻毒悲愤,深入骨髓。

    书案前一应笔洗、镇纸仍在,只那宣纸和湖笔,已经残破的不成样子。

    她笑了,轻嘲道:原来已如此破旧,怨不得“他们”能偷天换日,把这里也说成是前朝旧迹。

    她伸手拿起架上的《校略新编》,从最下一层,抽出了一枚物事。

    梧桐为信,上书有“执子之手”四字,墨迹宛然。

    这是她十二岁时,两人初见面时,他所赠的。

    犹记得,那时,她雪衣乱发,长剑滴血,身后,追兵将至。

    无计可施之下,那一抬头,月夜下,树间的少年,醇和俊雅……

    那树上的亲密相拥,少年的轻薄一吻,引来她羞怒一掌……

    后来,他们订下三生之盟,从此并肩携手,生死相依。

    再后来……

    叶犹如此,人何以堪?

    她心中平生一重狂怒,手中用力,它立即化为残黄蝴蝶,片片飞散。

    抬起头,她眼中如冰如雪,一字一句,轻声曼然:

    “且给我等着……在陵墓里的,活着安享尊荣的,一个也别想逃脱。老天纵容了你们二十六年,我来给你们报应!”

    ****

    夜色深重。

    这在阴森的旧时宫中,她恢复了平静。

    想起了前世里,有几件要紧物事,她来到水晶帘后,正要伸手去探床头暗格,却觉得一阵不安。

    冥冥中,好似感觉了什么危险。她屏除杂念,闭眼细听。

    呼啸的风声中,有两人的脚步。

    一人脚步轻稳,似是修习过名门武学,只是功力不高。另一人却甚是怪异,呼吸心跳步伐,几乎都不能感觉——竟是当世一流高手!

    晨露俯身,藏于床后,却听得两人穿过前殿,回廊,来到了寝宫门前。

    在一片废墟中,又是这样诡异阴森的宫室,又是什么人,夜半来到此处?

    咿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寝宫前后,以水晶帘隔开,只见两人来到了书案边,停了下来。

    “瞿卿,情况如何?”

    发问者声音不大,亦很年轻,却有一种上位者的威权。

    只听得“咚”的一声,却是另一人把什么重物放下。

    “这是郭宣的首级。”

    另一人躬身回报,声音沉稳醇厚,大约是四十多岁,晨露心中一颤,生出一种陌生而熟悉的感觉。

    “哼……先帝托以重任,朕也曾温言劝慰,再想不到他越老越怕死,做下这等事来……留他不得。”

    “微臣此去,倒是在城东看到些有趣的。”年长者轻笑。

    “有趣的?”

    “是。有小贼从京兆尹衙门溜出,身法很看得过。背上是一只鼓鼓囊囊的圆包袱……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年长者笑着揶揄道。

    晨露听着这异常熟悉的声音,终于想起,不由身体一颤,!

    “什么人!”中年男子一声断喝,显然已经觉察,两人一起向帘后奔来。

    晨露双手一撑,往旁边飞退,竟从小窗里跃里出去。

    两人追到窗边,却因身高体魄,都不能通过,绕到正门,却已经晚了一步,夜色中只见一道身影。

    中年人也不言语,脚下步伐一变,竟如轻烟似的追了上去。

    两道黑影在树丛中无声追逐。

    中年男子正追着,却见前方身影突兀停下,正在树下候着自己。

    月光如水,空中鸟雀惊飞,树下素裳少女,恍如鬼魅精灵一般。

    她容貌只是清秀,却别有一种凛然剔透,令人不敢平视。

    她凝望着,微微一笑,轻轻说了一句:

    “月凉风华染。”

    男子一怔,下一瞬,他不复稳重,面容激动得扭曲,伸手抓住少女:“你到底是什么人?!”

    少女并不回答,只是莞尔,那顽皮又无邪的妩媚,好似在什么地方见过——

    “你的同伴追来了。明晚子时,湖边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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