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黎明（新） (第4/4页)

节，凌步也在一旁不时给他们做补充。这些谈话让枯燥的旅程多了那么一丝乐趣，在晚餐之前，他们有好一段时间可以打发在类似的聊天中，偶尔乘务员推着堆满小商品和小吃饮料的推车经过时，还可以看到他们开怀大笑、或是危坐正襟的身影。只不过，麦林看上去似乎一直都有着什么心事，谈笑间总会瞥到他笑容之下的严肃，像是总不能尽兴一般。但其他两匹小马也没有就此多问一句，或许他脸上那挥之不去的阴影是归乡不得的小马共有的吧？就在这样的气氛中，窗外的景色从绿野变为森林，又从森林变成了光秃秃的山地，光线也逐渐暗淡。随着太阳的落山，车厢内灯光的亮起，乘务员推着餐车出现在车厢头，开始一桌一桌地分发晚餐，一切都仿佛在宣告这一天就要结束了。如果行车顺利，睡过一夜的小马们便会在黎明时分，透过车窗看到那坎特洛特金黄色的屋顶反射出的耀眼光芒。

    　　月亮与星星一点点攀上了那越发暗淡的深蓝天空，发出晶莹闪烁的微光，将夜晚的宁静播向四方。在那穿梭丘陵之间的铁道上，火车前后亮着两盏明亮的油灯，车头喷涌着滚滚白气，拖动那一节节月光笼罩下的车厢，夜不停息地飞速奔驰。而在车厢内，则一片寂静。一天静坐的旅程让他们累坏了，也让他们对明天充满期待，小马们互相依偎，又或独自一匹，靠着椅背，又或躺在卧铺上，沉睡在各自的梦乡之中。唯独一匹白体金发的小马，裹着斗篷，紧攥着他的旧军帽，坐在窗前，眺望远方，目光中充满了忧愁，或是急切万分的渴望，微微动弹的双唇，像在轻声念叨着一个个让他熟记于心的名字，斯塔坎雅，帝国，海上王子，莱特，爱德华，皮娜……

    　　忽然，火车像是碾过了一个车轨间稍微大一点的间隙，震了一震，“哐当”声也大了一些，把凌步叫醒了。他睁开了朦胧的双眼，却看到那一个熟悉的身影静坐在窗前。

    　　“麦林？你不睡吗？”他问，他显然觉得奇怪，“已经很晚了。”

    　　麦林像是被凌步的叫唤惊吓到了，肩膀一抖，愣了一下，才回过头看到了凌步，“啊，是你啊……”

    　　“当然是我啦。”凌步笑了，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你不睡吗？”

    　　“现在我不是很困。你们先睡吧，我这就睡了。”

    　　“噢，好吧。是不是在想些什么事情？”

    　　“没有，就是理一理这两天经历过的事，还有准备一下对公主的说辞，差不多就这样，没事的。”他叹了一口气，说，“一切都好着呢，还不是多亏了你们的帮忙……”

    　　“那个也只是担心你……”

    　　“没事，也谢过你的关心了。”

    　　“唉，我自己也不是很困……”凌步说着，微笑了一下，坐了起来，“这两天事情多了生活也充实嘛。只是这两个晚上你都没睡着，有点担心你了。”

    　　“哈哈……”麦林轻声回了一笑，一边伸蹄裹了裹身上了斗篷，让自己有些事情做而不显得尴尬。“也许是因为到了另一片土地上，想的事情可能有时候多一点吧。”

    　　“能理解。”凌步笑叹了一口气，抬头仰望着星空说，“你可能知道，我是个孤儿。曾经我有一段时间也觉得，自己离家好远。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栖身之所。每天的生活都仿佛有一种独自一匹马走在夜晚漆黑的森林里，看不见前路，周围充满着危险的恐惧。直到苹果杰克发现了我，把我带回了她家，那里的小马才再一次让我感受到了家的温暖，再次让我感受到了那种脚踏实地的感觉，那种有了家，有了朋友，生活死灰复燃一般的温暖的感觉。从那以后啊，我就定下了一个小小的誓言。”

    　　“什么？”

    　　“帮助一切我遇到的，我能帮助的小马。”凌步回过头，看着麦林的眼睛说，“让他们和我一样，感觉到那份被关心的温暖。”

    　　“所以你就很热情地帮助了我……”

    　　“哈哈哈……也可以这么说吧。我也是自发心里想帮你，你知道，见死不救那种……不是一种滋味吧。而且我也有种好奇，你非常特别，你看，你的着装和我们完全不一样，又来自另一个地方，所以我也想认识你，和你做朋友。或许我们能打下很铁的关系呢，哈。你在那边有朋友吗？”

    　　“那边？”

    　　“啊，我的意思是，瑞特莱纳帝国那一边，在你的家乡里有朋友吗？”

    　　“有啊，老友多的是呢。大部分都是战友，在军营里呆的时间多了，感情也深。像爱德华就不错，如果没记错，我离开时他是陆军的……一个上尉吧，我们自从军校时期就在一起了。后来一起经历了几场大仗，我们也都活下来了，别的小马都说我们像兄弟一样。但我也真的把他当兄弟了。唉，就是不知道现在他怎么样了……”

    　　“那个皮娜是谁？”

    　　“皮……等等？”

    　　“皮娜。刚才你没睡着的时候，听见你念了几次这个名字……”

    　　“噢，皮娜啊……”念一遍这个名字，麦林的脸色却忽然缓和了下来，兴奋慢慢消去了，目光变得像是有股清泉流淌过一样柔和。

    　　“也是你的朋友吧？”

    　　“是的。”麦林点点头，轻声说，“很聪明的一个女孩子，独角兽。原来是皇宫里的一个女仆，偶然认识。马挺好的。”

    　　“噢。看来你的朋友也蛮多的。”凌步识趣地挑了挑眉头，坐回了自己的长椅上，“那你也快点睡哦。”

    　　“好。”麦林答道。

    　　“我先睡了……晚安。”

    　　“晚安。”

    　　凌步最后看了一眼坐在窗前的朋友，然后把自己当成被子的斗篷重新盖在了身上，翻过身，最后思考了半刻，理理思绪，重新回到了梦境中。麦林看着刚刚入眠的凌步，又回头看了一眼熟睡如山的小梅——此时的她，正躺在一团自己做的云朵里，打着小鼾呢——然后叹了一口气，望向窗外。那明亮的月亮，真的是某位神一样的公主升起来的吗？在大洋的另一端，祖国的土地上，是否也同样沐浴在它的银光下呢？自己的老朋友们，是不是也像他一样，在仰望着这轮明亮的半月，思念着他？自从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大陆，过去熟悉的一切仿佛又蒙上了一层雾，变得遥远，变得陌生。他最后发出了一声叹息，时候也确实不早了。他走下窗子，在长椅上寻了个宽敞一点的地儿，也躺了下来，包裹着自己那破旧，但还算保暖的棉斗篷，一边沉思着，一边缓缓地睡去。一切都期盼着明天了，只希望，明天一切顺利，尽早地找到回家的路，回到那阔别已久的故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