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里的春天_第18节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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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节 (第3/3页)

铁板后边,像鬼神附体似的咬牙切齿,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睛,于而龙几乎认不出他来了。

    “敌人不投降,就把他消灭”

    高歌发出了命令,因为最后通牒规定的缴械期限已经到了。

    突然,在铁轨中心,出现一个人影,兀立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谁”

    “于而龙”

    “他疯啦”

    是的,他疯啦只见他蹒跚地站在枕木上面,两腿有点别扭,显得不大灵活,那是小将们为了他的态度不够老实,而稍施教训留下的纪念。但一点点外伤,不算太碍事,何况还有那把他自嘲为总统的节杖大竹笤帚可以扶持着呢

    “滚开滚开”那些不顾一切的暴徒们吼叫起来。

    既然来了,于而龙是决不会撤退的。

    “滚开快滚开”陷入歇斯底里狂热的人们也跟着呐喊。

    不,于而龙像钢轨鱼尾板上的道钉一样,死死地在那儿。

    “轧死他,他敢不让路的话”高歌喝令那个生有一对又大又圆眼睛的火车司机,听得出来,是他那介乎tanner和baritone之间的声音。于而龙动都不动,盯着那从铁板后边探出头来、一张满脸横rou、露出狰狞杀气的面孔,盯着,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盯着那个年轻人。

    放心吧,我于而龙是决不会给谁让路的。

    火车头朝他滚动过来,轰隆轰隆地发出震耳的巨响。

    高歌终于背过脸去,他绝不是害怕血rou横飞的场面,在市里都大打出手过,成为赫赫有名的“红色棒子队”和“铁拳头”;然而他憎恶于而龙那毫不畏惧的目光,和那钢浇铁铸的挺立着的形象。

    这样,他掉过身子,给于而龙留下了一个熟悉的背影,这个背影和当年从厂长办公室走出时,是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于而龙诧异了,他奇怪地询问着自己。

    在车轮声音益发地响,车厢身影益发地近的紧迫关头,竟有工夫给自己提出一个学究式的问题。

    “为什么一张稚嫩的、单纯的、至多也可以说是缺乏表情、比较单调的面孔,怎么能在变成一个凶神恶煞般的、食rou兽似的、贪婪残酷面孔的同时,背景偏偏半点不改变而且还是那样忸怩,胆怯,童稚,甚至还有点天真呢谁能回答我难道一个人的背影,如同指纹那样,终身也不会变而随着年龄变化的,只是一个人的前脸王纬宇,你被你的小将们尊之为王老,是他们的智囊,是他们的思想库。俗话说得好,有事问三老,也许只有你能解答这个问题。”

    但是,谁也来不及回答他了,火车头无情地朝他碾压了过来。

    他觉得头晕了,家乡的绿豆烧在发挥着它的余威。“难道我醉了”往事和现实,幻觉和真情,使得他的血液一个劲地往上冲。这时,一直默默无言的老林嫂,像jiejie似的细致体贴,侧过身来关切地问:“鱼刺扎嘴了么”

    于而龙摇摇头,鱼刺只会伤着皮rou,而生活里的刺,却是要永远扎痛一个人的心。

    酒的后劲真不小啊

    王惠平倒毫未察觉到于而龙看他时那份苦涩的眼光,仍旧在兴致勃勃地,讲述着他的纬宇叔对石湖县的建设所做出的卓越贡献。本来,新鲜的春笋,活杀的鲫鱼,炖出来奶汁似的浓汤,应该是挺味美的,但于而龙被那不离嘴的“纬宇叔”,弄得倒了胃口,因此,连筷子都懒得举了。

    “支队长,这些年,多亏了你们老同志”

    那年水生背着土特产去找他,可是碰了钉子的。所以他赶紧声明:“我是属铁公鸡的,历来一毛不拔,这顶桂冠我担当不起。”

    王惠平笑了:“有你于而龙三个字就够了,省地两级,一提到你,还是响当当的。”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哈哈”

    “特别是江海同志更关照些。”

    “嗬,那个盐工嘛”原来的老邻舍,滨海支队的队长,解放后一直在家乡工作,还是去年叶落知秋的时候,见过这位地委书记一面,“怎么他重新工作了”

    “能不请出山么他对石湖县抓得很紧,一是老根据地,多少沾点光;二来也看在支队长你的面子上,别看你现在不在台上,俗话讲也许不中听,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你老拔根汗毛,也比我们腰粗呵”

    他看眼前的王惠平,很像刚读初中的小伙子,见到小学时老师那样,开始,还有点敬畏之心,表现得较为恭顺,稍过一会儿,意识到自己已经长起粉刺和小胡子,不在教鞭所及的范围里,大可不必俯首帖耳,于是渐渐放肆,以致敢于狎弄旧日的师尊;副书记不是在用刘姥姥的语言,和支队长开玩笑么现在,于而龙在他眼里,很像阿拉伯神话里的那个巨无霸,由于被关进了瓶子里,不但毫无畏惧之意,而且马上要提出三个诸如此类的愿望来了。

    呶,他不是张嘴了么第一个要求就要抛出了。

    他吮着酒糟泥螺,喝着水生总给他满上的绿豆烧:“支队长,我这两下子,你是清楚的,管工交,是打鸭子上架,所以,今后还得你多赐教,多指点”

    于而龙不动声色,心想:今后不会需要我教你打太极拳吧那是每个休养干部都学会的拿手好戏。

    他又绕了个弯:“我这个人有点怪脾气,或许是支队长在石湖留下的优良传统,不搞便罢,要搞,就必搞出些名堂。工业,我外行得很,初步有些想法,支队长难得回乡,这是学习请教的好机会。”

    于而龙莞尔一笑,心想:怕不止这些吧

    “是嘛,在工业方面,你是元始天尊,看看,支队长,想法是否切合实际”他掏出一本工作手册,翻到一页,递过去:“你是曾经出洋考察过,同外国专家合作过,搞了几十年工业的党的工作者,肯定是点石成金。”

    他记得木讷的事务长,原本不擅辞令,现在,能说得娓娓动听,每一句都像涂了蜜的奶油小点心那样滋润可口。于是,游击队长不得不放下雪茄,戴起眼镜,做出一副认真的样子去看,而且在猜测,他的目的就这样简单么

    “支队长,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现在两手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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