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生一梦_第六十一章 霍疾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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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一章 霍疾 (第3/3页)


    谁成想,一日尚未捱过,丘上处境便已渐寸步难行。除去舒五叔以外,五婶、六叔、四堂兄,连带着离青身上都落了瘆人的瑰样红疹,像是因五脏出血,随着发力猛咳由内至外缓缓渗透到皮肤末端,流血不止,花样也随之缓缓蓬大。

    允中凭着对医书的记忆,辗转病人左右,翻捣着材料有限的药箱,不分昼夜、废寝忘食,苏麻好心为他一遍又一遍地热着旁墅送来的饭食,他也不喝,最后只得被其他人瓜分了去。

    第二日,女眷中的部分人也因舒家五婶的缘故,陆续发了病,不仅高热昏睡不止,尿滞不出,腿脚连带着泛起了水肿。允中见状,又掂量着新的配制药方。剩余三人也因日夜周旋侍弄,加上浅眠少歇、米水少进,已近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边缘。

    “少夫人!”

    仿若听到宗训稚子软糯的拍门声,兴奋的安歌强撑着身体挪步到院门之前。

    “娘......”

    rou嘟嘟的小手似是迫不及待地从门缝伸进来,安歌急忙唤次翼退后,“别靠前,危险!”

    宗训见许久未见的母亲冷冰冰地轰自己离开,委屈地小嘴撇成八字,伏在次翼肩膀上已是泪涕口水乱流一气。

    “娘也想宝宝,娘也想抱抱宗训……”安歌连日来强撑的疲惫伤感一拥而上,就在情绪一触即发的顶点,深深贴入那个熟悉得令自己无上心安又心动的宽厚胸膛。

    柴荣从背后紧箍住她轻微摇晃的上身,像是平日宠溺教辅小儿一般,对着门外温语轻言,“宗训,你要帮爹娘看着,河对岸是不是有东西送来,是不是有人过来。如果有,就来叫爹娘,爹娘很快便能出去抱宗训,和宗训玩儿,好不好?”

    宗训瞪着泪眼婆娑的双眼,似懂非懂地点着头。

    “公子夫人,你们放心,夏虞侯和张琼做了个木筏,打算到对岸去找。”次翼顺势安抚,“你们千万要保护好自己,小少爷有我,你们不用担心。”

    安歌张了张嘴,依着汗气之下依稀可嗅的蜜蜡含香避风港,强翻着眼皮,望了望昏暗黄天和蕴藉净颜,已说不出话来,眼前一黑,便万般皆不知晓。

    朦胧之中,好像粮米和药材都已经到了,五叔、离青也都一一转好,子期和骓儿竟也一同赶来,似乎还有一团浓烈的火焰,青烟直冲云霄,笼罩在丘上,包围了兴隆塔,火星四溅,焦骨rou祭。

    安歌心底泛起言说不明的大恸,惊醒坐起,却只闻发梢清香,只见通体干净未染,寻不到半丝火燎烟熏的痕迹。

    正觉奇怪,便听东屋掀起一阵哭腔sao动。

    她裹上柴荣为她换洗干净的防护头巾与外衣夺门而去,守在门口的允中示意她莫要靠前。

    “是谁?”

    “离青……可能快不行了。”

    “怎么会?他这样年轻!”

    室内风烛已残,檀香螺断。

    离青奄奄一息地躺在榻上,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屋顶,只见出气,不见进气,“爷爷……孙儿不孝……有些话,我必须要说……”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倾诉着憋闷已久的无限委屈和屈辱,“兰藉教寺中混人侮辱于我,借此事逼我制作假币……我想一死了之,他却说,若我死去,他便要杀光全村的人,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

    舒族长替他擦着泪,抱着孙儿骨瘦如柴的身体哀恸欲绝,“是我害了你,把你羊入虎口。是我误信了贼人的花言巧语,让全族的人一起遭难。”他捶胸顿足,直接扯掉掩面白帕,“老天爷,是我犯了错,求求你带走我,不要带走我的孙儿,他才十六岁!才十六岁啊!”

    “爷爷……”苏麻扶着老人的身体,虽也泣不成声,却出离冷静担当,“王先生说离青此番虽然凶险,如果他意志坚定,伴着加量的草药,若能挨过今晚,便是可以挺过这一关的,爷爷。”

    柴荣连忙帮舒族长重新系好口帕,似是威吓,实则勉励,“离青,你那日曾答应我,日后会帮我造一类前所未有、登峰造极的新瓷,以谢我救你全族之恩。如今,你欠我誓言尚未践诺,若敢就这般走开,我便拿你全族老少是问!你听清楚没有?”

    “公子……谢谢你,”离青握紧生疮的拳头,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我欠你人证、欠你新瓷……欠你太多,我不敢死。”

    只见声音愈发微弱,舒族长以为他就此去了,霎时间几近晕厥,允中赶忙上前查看,仍见幽薄鼻息,“苏麻,快拿药来,加剂量给他服用。”

    疲累至极的柴荣迈着软绵绵的步伐扶着门框回屋,正好对上安歌饱藏思语的褐眸,她站在布满热气的浴桶身旁,薄衣松垮地套在身上,原本圆润双颊也较平日露出些许凹陷,“你累了,我侍候你洗洗。”

    “你终于肯对我讲话了,我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再理我。”

    “你若不洗,我出去了。”安歌傲气冲冲便要溜走,柴荣却直晃晃地溜倒在她眼前,吓得她脸色煞白,“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我想洗澡,然后好好睡一觉。”

    “我帮你。”安歌连忙帮他褪去防护外衣,心里咯噔一下,生怕亵衣之下呈现出和重症者一样的花样斑纹。

    “怎么,你到现在还怕看我身体?”柴荣死死盯着安歌。

    安歌无心与他玩笑,只得鼓足勇气,慢慢拉开他的内衣,从前到后,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查看个遍,这才将担惊受怕吞咽到肚子里。

    “几日未见,你还想念么?”柴荣挽起她多日泡在汗水里已然发白的素手,顺着自己棱角分明的胸肌抚摸下去,安歌这才知道被他的诡计作弄蛊惑,双手直接拍向他愈见茂密的唇须,肆意揉搓。

    木桶热气盘旋,茱萸芬香弥漫。

    柴荣赤身坐在桶中,享受着安歌帮他搓背揉肩,寸目不离得看着她仔细擦拭手臂,安歇舒宁,逍遥如风,“我喜欢你跟我吵架的样子。”

    安歌不可置信地将浴巾丢到水里,“柴荣,你疯了!”

    “跟我吵架的时候,我便更能读懂你一分,也才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对,哪里离你的要求还差一些。”

    “唔,觉悟到是高了不少。”安歌扬起秀眉,暗自偷笑,“既如此,我以后每日都与你吵!”

    “好!”柴荣粗壮修长的手臂捞出浴巾,递向上方,一本正经地霸道胡说,“每日与我吵,每日侍候我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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