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道咖啡馆儿_《弯道咖啡馆儿》第六章 上个世纪的公民们(三)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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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弯道咖啡馆儿》第六章 上个世纪的公民们(三) (第1/1页)

    杜老兄头一回来弯道咖啡馆儿就连人带车摔门口了。

    那天上午趁着还没客人,我用复刻版拉帕瓦尼给自己压出一小杯浓缩,这台拉杆儿号称咖啡机里的劳斯。跟价钱无关,主要是因为铜锅炉上那个镀金飞鹰和劳斯车头上的小金人儿有点像。又有人管拉帕叫拉霸,你要是在葡京里捧着一小篮子钢镚儿cao作过赌博机你自然就明白了。这台小家伙不能自动上水,也别指望那根袖珍蒸汽棒,做一杯浓缩相当于手工榨油,除了我这种就喜欢费事的强迫症,一般人伺候不了。这小家伙是从意大利被寄到德国,又通过友人耗时一年一路背回来的。当初在四九城里还没几台,它很孤独。到现在我身边就好几个深度拉帕迷,一水儿的小劳斯,绝不入手功能一样的普版,还隔三差五在微信里交流着怎么玩儿更费事。要我看这只价值六十欧,真正做浓缩的时候还得把它挪一边去的小老鹰就是一个暴发国度的缩影。

    我正站在柜台里品着这杯一半是油的浓汤子,忽见一位骑士一点油都不收地冲到门前,夸嚓一声人和车又都不见了。一会儿一个瘦高个站了起来,拍了拍土,揉了揉腰,不慌不忙地四处寻觅,京城土话念学么,最后把目光停留在离咖啡馆儿最近的那棵粗壮的臭椿树上。我想我必须得出去看看了,因为那台看不见的摩托车钥匙门没关,依然躺在地上坚持突突着。

    我刚出门,这位有些罗锅儿的瘦高个戴着头盔问了我一句:“这店你开嗒?”我比较反感用头盔捂着脸说话的骑士,哈腰把车钥匙拧了。“这着什么急?”我说心疼这车。“心疼它干吗?”咱先把你这车扶起来,一会儿机油撒了。“你先别弄它,你过来过来,你看看你们家这棵树嘿老弟。”我心说你没大没小的管谁叫老弟呢。我用手指示意他摘头盔,又指指耳朵冲他摆手。瘦高个一边摘头盔一边在头盔里咕哝,“我说呢,我嚷得自己耳朵都聋了,人家还听不见。”其实他应该问我前两句怎么听见的。

    等摘了头盔我一看,他叫我兄弟没错儿,这张马脸上虽然皱纹不多,但从肤色以及下垂度判断,怎么也是六十开外了。我又低头看着这台至少左握把必须回炉的杜卡迪大魔鬼,心想您穿着这么一件石狮牌楞蓝牛仔服就敢摔大鬼,您不知道这车就靠配件儿挣钱么?又一琢磨咱别以貌取人,还是先听听我们家这棵跟这老兄一样傻高驼背的臭椿怎么招惹他了吧。

    “老弟你离我近点儿,你往树干上看,你看那个窟窿,你看像不像《青松岭》里那棵歪脖树,你小时候看过《青松岭》没有老弟?”我立马儿就明白了,这是没的赖了要拿我们家臭椿说事。我问您是说您这摩托一见着这树窟窿就惊了?“嘿兄弟,你接的可真利落。你还记得车把式钱广的出身吗?”他不是解放前地主大管家吗?“牛!那你记不记得有一首曾经响彻京城的顺口溜?我先说头两句:马惊啦,车翻啦,接!”钱广的……我小时候,小到不知道男性生殖器还另有用途的时候,这句钱广的……我绝对会不打磕巴地和小伙伴在大街上,在宿舍楼群里大声喊出来,好等着大人叱骂然后一哄而散。可我现在已经年过半百了,到了正襟危坐的年纪了,说什么也得在钱广的下面顿住。“……轧弯啦!哈哈哈哈!”最后还是这位老兄跳过脏字儿接了回去。

    “走走进屋咱老哥儿俩好好聊聊,这回我终于找着同僚了!”我说咱先得把车扶起来。“哎呀行行行,我看你就放不下个事儿。”我们老哥儿俩一二三把车扶正,老兄手也不在自己那件廉价牛仔夹克上擦擦就搂着我的肩膀进我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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