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离开工地 (第1/2页)

    这一天，队里干上了浇铸混凝土柱子的活。柱子在混凝土的堆积下，抬高拔节，层层加码，高出地面几米。

    一伙人不得不决定接力来搬运混凝土。师傅带上一人，站上高架子；中间站一人；地面再站一人，让接力开始。

    外头三人拌来的混凝土，送到地面人手中，开始了一桶桶的向上传递。

    每桶几十公斤的混凝土，成了接力人手中的份量。

    王峻山站在最上面，接过中间递上来的混凝土，再递给师傅，由师傅倒进钢模板箍好的方形柱框里。

    中间接力的是林清。活干到一半，王峻山突然看到地面的人变成了林青霞。林青霞力气不足。不管她怎么努力，也不能将手中的混凝土举过头顶，一气呵成地递给林清。刚开始她还能勉强，渐渐地，她变得体力不支。

    几番努力，即便林青霞使出了吃奶的劲，憋足了气，脸挣得通红，拼了命，也难以让手中的混凝土举过头顶，递给弯腰下来迎合的林清。为了让林清少躬腰，林青霞想了办法，找来几块垫脚的砖块，站高了，让林清尽量少弯下身来。

    第二个体力不支的，成了林清。他瘦小的身体吃不消，面色变得惨白。林青霞眼里多了爱怜，安慰他，递给他一块雪白的手绢擦汗，让他小心些、再小心些。

    上面的人看不到这一幕。他们想早点结束这场劳动，加快动作，以免遭受烈日的暴晒。为此，上面的不住地催着中间的林清，只让他向上递来混凝土；至于空桶，则直接摔到地上。每摔下空桶，为了引起地面的人注意，不断大声地喊：

    “桶！”、“桶！”

    喊声像是劳动号子，催人发力。然而林清的动作一点点慢下来。师傅不住地催。头顶一阵乌云飘过，一场太阳雨从天而降，躲避不及，最上方的两人身上受了豆大雨滴。雨滴打得师傅心烦意乱，他发了狠，冲下面骂了起来：

    “干什么吃的，是不是没得饭吃？”

    林清的又恼又羞，压抑的情绪一下子爆发了。他一下子跳下架子，冲着身后慢吞吞、本想让他缓口气的林青霞，踢了一脚。这脚踢在她肥大的屁股上，痛得她“哎哟”一声，脸变了形。待她回头，看清踢她的是林清，泪水夺眶而出。她一手捂脸，一手拣拾地上的混凝土碴子，还手去打林清。碴子打在林清身上，轻轻的，像是棉花一样，没有一点力道。

    林清变成了一头发狂的蛮牛。他抬了脚，一脚一脚踹向可怜的林青霞。林青霞笨拙的身子躲避不及，成了林清泄愤的工具，被他一次次踹中。

    架子上的人看到了这一幕，多了一种无声的哀伤。师傅发了火，将一只空桶狠狠地摔向林清，“啪”地一声，摔得稀巴烂。

    桶的模样吓住了咬紧牙关、近乎疯狂的林清。

    一场不堪的暴力总算平息。林青霞一瘸一拐，抽抽答答，休息了一会，这才重新折回。

    劳动继续。

    等最后一桶混凝土倒进柱框，人下了架子。上面的两人被雨水淋得湿透。短暂的喘气过后，众人正要安慰林青霞，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走到林清身边，破涕为笑，轻声说着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话。

    这个场景在王峻山的心上留下一道磨痕。也许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有一种使命感，关乎生命和情感，各有各的归属，于是就有了放弃和不舍。但生命只是一个过程，最大限度地遵从内心，成为一种活法。以前他一直在找，认定热火朝天的劳动工地，会是他的理想。现在看来，这儿与他终其一生想要拥有的，有着差距。差距让他模糊。他不知道哪儿是他的心之所向？接下来，他还得继续找寻。

    但，眼下的工地似乎不是。

    时间一天天过去。

    王峻山面色黝黑，粗手粗脚，他一点点褪去学生的斯文，少了读书的认真，成为工痞气十足的工人。他握笔的手变得粗糙，说话不再文绉绉。跟其他工友一样，他粗声大气，叫着别人的绰号，当着工友的面讲荤段子，粗枝大叶地淬着吐沫星子。

    他骑着载重单车，随南来北往的车流，穿梭县城。身后的县城，一点点发生着变化。曾经贯穿南北的一个个陡坡，被轰鸣的机械，夷为平地，回归县城应有的平整与坦荡；横亘东西的臭水沟，不声不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