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章 老张头的棺材本 (第2/2页)
木盒。 “这多不好意思,我就出个远门,哪值当您老这么破费……” 牧小二傻笑着摸向钱袋,却被老张头一扇子敲在手背。 “三选一,且只有一次机会,选中无悔。” 牧云归揉着手背笑道:“那您老不得介绍介绍这三件宝贝?也好让我心中有数嘛。” 老张头翻了个白眼道:“钱袋里是我这些年攒下的积蓄……” “真稀奇!你还能攒下银子??” “啪!” 老张头一扇子敲在小二头上,顿觉神清气爽,又说道:“那本册子是我毕生绝学、看家的本事。至于那盒子嘛……” 他眨了眨眼道:“是宝贝。” “……说了等于没说。”牧云归先是拿起钱袋掷还给老张头,言道:“这银子您老还是自己留着吧,再怎么我也不能拿了你的防老钱不是?” 视线在册子与木盒间徘徊了半晌,他伸手抓向册子,半路却又突然转向了木盒。 牧云归拍着手中的盒子道:“说书虽是门好手艺,但养家糊口容易,发家致富却难,更别提纵马江湖、逍遥快活了。” “别说白马,说上三五年你怕是都买不起一具银鞍罢?”他将盒子递了过去,言道:“就它了!还劳烦您老给说道说道。” 老张头接过盒子,目光凝视着小二道:“选定了?不后悔?” “不后悔不后悔。”说完牧小二又瞅了盒子几眼,狐疑道:“您老可别学那黑脸儿,拿个空盒子糊弄我。” “嘁~~”老张头撇撇嘴,一把扯下铜锁,打开木盒。
只见盒中赫然摆着一颗鹅蛋大小的红缟玛瑙,通体浑圆,晶莹温润。缠丝错节仿佛浮动的血雾,缟纹交叠好似燃烧的火焰。 赤红若血,浓烈如火。层层叠叠的血雾和火焰交织纠缠,宛若一片凝固的战场。 牧云归只是眨了眨眼,便觉天地倒转,换了人间。 一面赤色旌旗,几处烽火狼烟。 天边夕阳如血,地上戈断矛残。 流淌的鲜血汇聚成河,几匹枣红战马在残阳下啃食着野草。北风呼啸而过,仿佛一首苍凉的战歌。 牧云归又眨了眨眼,珠子还是那个珠子,盒子还是那个盒子,之前的一切尽数消失不见。 嗯,好珠子,很圆,很润。 老张头轻轻拿起那颗珠子,走到门边映着天边的晚霞仔细瞧了半晌,才叹了口气,轻柔地抚了抚珠子的顶部,放入盒中递给了小二。 “这是我昔年在江南淘来的,今日便送与你罢。” 这下反而轮到小二不好意思了。 无他,太过贵重。 可还未等他张嘴拒绝,便听老张头又说道:“这是我为笙儿准备的嫁礼。虽没有良田百亩,但我张家只需这一件便能抵他十里红妆。” “老了,什么雄心壮志、恩怨情仇,不过是云烟过眼。”老张头叹道:“唯一让我放心不下的便是家中晚辈。” 说罢他便意兴阑珊地走向里屋,边说道:“你回去罢。” 牧小二挠了挠头,又厚颜嬉笑道:“可这珠子也无助于我行走江湖啊。您老有没有啥子神兵利刃、灵丹妙药?拿这珠子给我换两件,算我借你的。” 老张头登时便怒发冲冠:“你这馕糠的夯货,好生惫懒。老夫最珍贵的两样宝贝都给了你,你还想怎地,莫不是看上了老夫那点棺材本?” “你这老儿怎的这般小气” 老张头儿理也不理,只是抄起根棍子赶他:“滚!再不走天灵盖都给你敲开。” “好好好,您老莫生气,我走就是了。” 小二捧着木盒被老张头推出了门,却又扒着门框回头补了一句:“掌柜喊你晚上一起过中秋哩……” 话未说完就被老张头一脚踹在屁股上轰出了门。 牧云归揉着屁股踱出院子,老张头则一把将那本书撕成了碎片。 他扬了扬手,碎片化为漫天飞舞、真实不虚的蝶。 白色的菜粉蝶,黑色的玉带凤蝶,蓝色的翠灰蝶,金灿灿的金斑缘凤蝶。 在橙红色的黄昏里,交织成一片七彩斑斓的梦。 老张头又扬了扬手,缤纷的蝶在半空中一寸寸化为灰烬。 他坐进夕阳照不进的阴影里,仿佛被时光凝固的雕塑般,许久也未见动弹。 余晖慢慢退出小屋,星光渐渐布满天际。 月色如水,透过榆树的枝叶撒下斑驳的光影。 清风掠过树梢,吹落了宣和五年南山城的第一片秋叶。 寂静无声的小屋里,传出了一声悠长的太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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