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愤立令状 (第3/3页)
失措,捡讨都来不及。没想到,这个曾有为,不仅毫无惧色,反倒振振有词,竟然对自己一手经营的事故调查报告提出质疑,真是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于是,他也一变神态,脸上的和颜悦色不翼而飞,言谈的口吻也从劝慰式换成教训式。
一场舌锋交架势在难免了。 “郑副书记,你先别责怪我狂妄。我认为,对任何一场生产事故的调查处理,都必须透彻地了解和分析发生事故的具体原因。尤其对一条刚刚经过改革的新生产线上出现的事故,更应该分清是整个设计的不合理还是个别环节上的失误,这样,才能对事故性质作出符合客观规律的判断。可局调查组的报告并没有对这些问题作出分析,而是凭事故的表面现象、凭某些人的偏面反映,就全盘否定我们的新工艺,这怎能令人信服?” “噢,照你这么说,你那个新工艺出了大事故还有道理,反倒是局调查组吃干饭搞错啦?少给我来这套咬文嚼字的鬼把戏,这事故究竟是怎么出的,你倒给我分析分析呀!” “昨天下午,我召集参加工艺改革的骨干成员开会,认真捡查试车投产的情况,详细核对cao作记录和化验数据,大家一致认为,全套机械设备运转正常,半成品砖坯质量优异,造成倒坯现象只能是发生在成品养护工序的局部问题。” “什么运转正常!什么质量优异!那养护室里摆着五万块废砖头,这叫正常?这叫优异?好你个曾有为,我还以为你真有飞天的本事,事故出在哪儿,你也没有讲出个道道来嘛!” “产生倒坯事故的原因,我们正在深入分析研究。” “好啦,好啦,小曾,别异想天开啦。还是算算这笔账吧:为了你那个别出心裁的工艺改革,整个车间停产一个多月,丢下三十二万元资金,影响整个厂生产计划的完成,这损失有多大?你还好意思替自己辩解!” “郑副书记,账可不能这样算呀!要是我们找出事故原因,对症下药,纠正失误,拿出优质高产的成果,改变新产品经济亏损的局面,对国家的贡献不就更大了吗?” “大言不惭!理想改变不了现实,蛮干换不来成功。老实说,你搞的那个工艺改革,在依靠什么、突出什么的大方向上就不对头,局党组不少同志就有看法,现在,事买已经证明了事非功过。**********过去啦,你以为凭几句豪言壮语就能推翻上级的决定吗?” “是非功过要用事实来证明,这不错。可是,事实是我们这套新工艺己经在半成品流程上显示了很大的优越性。新生事物总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 “不需要争论了!小曾,正因为我们党组成员是支持新生事物的,才把你们这个工艺改革当成一场不成功的试验,不去计较你们造成的那笔损失账,也不追究你们的个人责任。实话跟你说吧,局党组已经研究了事故调查报告,正要通知你三项决定:一是限你们在两个星期内把粉煤灰砖生产工艺改回原样;二是作为工艺改革失败的主要责任者,你和刘忠才两同志要向局里写个捡讨报告;还有第三” “你说什么?局领导要让我停止新工艺?你们就这样仓促决定?” 就像当头挨了一记闷棍,曾有为一声惊吼,打断郑副书记的话尾,猛地从沙发上蹦起来,几个大步踱到办公室的大窗前,双手狠狠地抓住窗台。一种委屈感,一种很少有过的委屈感,忽然占满他的心头,胸腔里就像塞满了沉甸甸的铅块。沉默良久,他才作出反应,微微哆嗦着嘴唇,用近乎请求的口气说话:“整整三个月,多少志士仁人废寝忘食地艰苦奋斗,多少千部职工夜以继日地辛勤cao劳,好不容易才搞成这条新工艺生产线,它寄托着大伙儿改变新产品落后面貌的殷切盼望啊!你们领导同志能理解我们的心血吗?就这样半途而废,我这个当厂长的,怎么对得起厂里的工人啊!” 年轻厂长终于收敛了自负的傲气,而且说的也是实话。坐在一旁的郑副书记于反感之余又生出一点恻隐之心,他慢慢走过去,伸手拍拍曾有为的肩头,缓和着表情,说:“小曾同志,为了这个新工艺,你化费了不少心血,厂里许多职工也付出了艰苦劳动,让它停下来,你们会感到心疼,这可以理解。但这是没办法挽回的。考虑到你个人的名誉和威信,局党组决定让你换个环境、换个工作,调你到泽谷水泥厂去当副厂长,你觉得怎么样?” 一切都明白了——怪不得刚才碰到那位泽谷厂的瘦高个子时会有“一条船上的人”之说!曾有为的心猛地往下沉,一肚子的激愤之气呼啸欲出,下意识地用牙齿咬住嘴唇,铁塔似的身子木然不动,好久,才从牙缝里挤出粗沉的喉音:“怎么,新产品工艺改革号令已经发出,战斗刚刚打响,碰到点障碍就动摇军心收回成命,逼着部下撤离阵地?关局长不在,你们就这样坐镇指挥?” “泽谷水泥厂去年刚建成投产,缺少得力的行政干部,让你去当副厂长,委屈不了你。这是组织上对你的信任和照顾,你可得服从哟!”大人不计小人过,此刻的郑副书记倒也能设身处地同情部下的委屈心情,言语里不乏劝慰之意。 情急生智。一个决心闪电般地在曾有为的脑际显现,他蓦然转过身来,面对着面,没有悲凉、没有伤感、没有怨恨、没有沮丧,只用那充满豪爽的火灼灼的目光直视着自已的顶头上司,猛地一拍胸脯:“郑副书记,不论局领导对这场生产事故作何处理,没有我这个主要当事人在场,总是情理上的一大欠缺。我以粉煤灰砖工艺改革直接责任者的名义向局党组提出请求:给我一个星期时间,让我查出事故真相,得出成败结论,期限一到,保证办理移交手续,听候组织处理!” “小曾,你呀,你这个不怕虎口的牛犊子!”郑副书记突然面对这个情理难却的请求,倒也打了个愣怔,随即,又像早有准备似地在曾有为肩头上拍了两拍:“好吧。昨天晚上,我同在省城开会的关局长通过电话,向他做过汇报。老关的意见是对倒坯事故暂缓作仓促处理,新工艺成败与否,应听取你和刘忠才本人的意见,以理服人。既然你还不死心,就给你一个星期吧。不过,我也有话在先,不管你得出的结论如何,组织上的决定得无条件服从!” “放心吧,郑副书记,作为共产党员,我是不会丢掉组织观念的!”曾有为坚定地表态。 一场充满险情的交涉终于结束了。曾有为从心头长长地嘘出一口气,告辞局党组副书记,下楼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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