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邑夫人_一 埈川乱(1)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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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埈川乱(1) (第5/5页)

    “不必了,左右也有小蝉在那边,她服侍便是了。”覃笙说着,起身出去。

    卞四眼见着覃笙出去,回头笑对练秋道:“我将说什么了?”

    练秋便答:“姑娘最忌人说‘唱戏’二字,爷今儿怎么倒忘了——”

    卞四笑叹一声:“如今好大的脾气——”

    “这脾气,”练秋小声嘀咕,“还不尽是爷给惯出来的?”

    卞四一笑作罢,向桌边坐下,忽而却问道:“上回忘了细问你——你说的苏将军手里头那幅画儿,画的果真像覃笙么?”

    。。。。。。随着“吱呀”一声响动,破败不堪的门扇被人向内推开,携着沙砾的山风与明晃晃的日头立时涌入茅屋,迫得他微微眯起双目。

    清凉凉一只手掌附在他额上,而后又将沾了血污与泥渍的额发向他脸侧拂开——他索性阖起眼佯作未醒,心中全然不在意来人。

    齐儿明知这男子醒着,却并不揭穿,只细细瞧着他额角的旧伤——虽已结痂,曾经却比斜穿入胸的流矢更加凶险。

    眸光自男子的额头,轻轻滑过他的眉峰、鼻翼,继而又是唇角、下颌——原本觉得他生的好看,不过是因了漫天黄沙中一袭出尘白衣;如今看来却不尽然,形容这般落魄,瞧着竟也还是好看。

    她知他出身天家,而她却像她的兄长,自幼便有极高的心气——莫说皇族,便是天子又能如何?若不入她的眼,名门布衣,全无分别。

    初见便中意这男子,不仅因他的样貌,更因他行止间的风仪,恰恰合了她的脾性。

    那日随莫三虎一道往埈中去,倒未料及会与他在山道上狭路相逢——犹记得他自马车中下来,满面病容,却有浑然自成的贵胄之气,甫一出言,寥寥数语,便安抚下因流矢自乱阵脚的护卫。

    只可惜,他终究还是低估了这些“埈中流寇”。

    埈中东接定洲,处衍西边陲,沟壑纵横,乃多山之地,自古寇匪不绝。百千年来,此地大衍子民与西北各族错居杂处,其间自有战乱厮杀,亦有和睦相融。年岁久远,埈中渐渐沾染了异族剽悍尚武之气,民风粗犷,任侠好义。历来埈中官家便少与匪争,偏偏这位远道来的小王爷,不知地厚天高,带了区区百余人马,便敢向太岁头上动土。

    若不是她出言拦阻,依着莫三虎爆碳似的性子,必要劫了粮草,再将他手下一众护卫截杀殆尽——只是拦的稍迟了些,齐儿眼见着伏在半山的弓箭手齐齐将箭矢射向山道。。。。。。乱阵之中,侥幸救下他一条命来,尚余一点气力,开口却不是向她称谢,反而轻飘飘道一句:“姑娘见笑。”

    听了这话,她确是要笑,眼下却又不是时候——两支流矢,一支擦过他的右臂,另一支则正中左胸。趁着他犹有一丝清明,她忙问他:“你怎知自己不会死?”未见作答,人已在她臂间昏了过去。

    。。。。。。齐儿将棉纱浸过清水,一边替他擦拭面上的血污,口中似是自语道:“那日随公子来的人,莫将军留下几个活口,余者已全部殒命。只是不知,若放话出去,他们肯拿出多少钱粮赎你?”对方只是静静躺着,并不言语。齐儿又道:“舔着刀口过活的人,我见的多了;如公子这般的,却少见。”

    矮榻上的男子仍不醒转,她自顾自说道:“今晨有一名定洲女子上山寻你,被莫将军扣下——”见他还是不为所动,齐儿终是生了几分恼意,道:“再不回我的话,便休想让人替你铸剑!你求崔嵬仿铸‘青潭’一事,一笔勾销!”

    话音将落,果见他缓缓睁开双眼——逆光望去,却见这女子端坐榻前,双丫髻,粗布衫,正是先前跟随在崔嵬身边的婢女;再作回想,也只勉强忆起那日此女曾于乱阵前救下自己。

    齐儿见他醒转,便自顾自说道:“你既欠我一条性命,又来向我求剑——这两桩事,他日该如何答谢?”

    “如今还有一事,凑做三桩,日后一并答谢。”暄自她面上收回目光,转而望向斑驳的泥壁,低声说道,“我要见莫家兄弟。”

    “说的轻巧!”齐儿不禁轻笑一声:“公子不觉自己的性命紧要,而出自我手的东西,却不是轻易能得的;如今张口便拿旁的事求我,公子倒不妨先明示于我,能用什么做酬谢?”

    暄不假思索,淡然答道:“姑娘只管吩咐。”

    “我吩咐的,公子定能做到么?”齐儿闻言,冷冷道,“公子未免也太高估了自己。难道公子竟不知,世事向来如此——原本只当唾手可得,到头来却是遥不可及?更何况,这世间能入了我的眼的,怕也不多,且看我高兴罢了!”齐儿口中说着,手上已替他将血渍泥污一一拭净,转而却又换上一副笑脸,“公子既有诚心,便也替齐儿做三桩事,至于何事,因今日赶着下山去,无暇细想,不如回来再告知公子。公子可敢应下齐儿么?”

    暄闻言,终是正眼将她细瞧了一瞧——这女子年岁轻轻,不知为何,看似崔嵬的婢女,眸中却藏着一丝极难掩去的骄矜之气,倒与幼箴有些相像——稍一犹疑,口中仍旧答道:“姑娘只管吩咐便是。”

    齐儿见他应的这般干脆,心中得意,当下轻轻一笑,掩门自去。

    待齐儿走远,赵暄挣坐起身——昏睡数日难免晕眩,却也立时觉察先时种种病痛已然祛尽,而左胸箭伤看似凶险,实则未中要害——倚在泥壁上阖目歇了片刻,忍痛探出手去,向桌案上取一只盛了水的陶瓮。

    好容易将那粗笨陶瓮端稳了坐在怀里,瞧着内中的水倒也洁净,将欲饮时,忽听头顶一阵窸窸窣窣,继而“扑啦”一声,瓮中立时水花四溅,响作一片——定睛一瞧,竟是极瘦极长的一尾耗子,正拼力将前爪攀上瓮沿,尖嘴露出瓮口,后爪犹在扑腾。

    一时间哭笑不得,正与那耗子面面相觑,恰在此时房门又被推开,进来三名男子——赵暄眼也未抬,只管将陶瓮倾倒,放那耗子出去,便听为首一人冷笑道:“自古胜为王,败为寇,莫三哥说的果然不错!”

    眼见瓮中的水被暄倒出大半,在旁一名黑脸汉子终是按捺不住抢步上前,劈手夺过陶瓮,边骂边道:“弟兄们一日也匀不出一碗水,怎的到了他这里,竟这般富余?”

    方才那男子便道:“少主一日不归,便一日不给他添水,这瓮中的水,尽够他喝上几日了!”

    黑脸男子犹不解气,放下陶瓮,一把揪起暄的前襟便要拳脚相向,却被立在门边冷眼旁观的灰衣青年出言拦住,“罢了,他有伤在身,若是坏在咱们手上,少主回来要如何交代?”

    “你给爷记住!”黑脸男子丢开手,指着赵暄面上恶狠狠道:“爷姓陈名大果!手下三十九个弟兄,三十九条性命,而今都算在你头上!日后落在爷手里,将你剥皮抽筋,也难解心头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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