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新酒煮青梅(2) (第3/3页)
会,不知今日营中几位主事的将军可有军务在身?”
国公府与川东骑本就有些难说道的宿怨,如今更添新仇——简秀英是个明眼人,岂会瞧不出川五意欲从中说和——当即对川五道:“还请公子莫叫在下为难。” “也罢。”川五摇头笑叹,“那就烦请简将军给宜远先生带个话,川五上月在定洲得了几册古书,稍晚些命人送去府上。”说着环顾四周,兵士们已将在场之人一一盘问过,只问出方才是几名宓罗巫人平地里兴起一股狂风,却连身形样貌亦难说清。 简秀英自知难以复命,暗暗焦急,无心久留,便抱拳道:“如此,在下失陪!” 川五亦谦谦答礼,“不敢有碍将军公务,将军请便——” 随行兵士牵过马来,简秀英正欲上马,宗毓却突然从旁近前一步,“将军且留步!” 简秀英乜斜一眼宗毓,手中仍未松开马缰。 宗毓便微笑道:“将军可曾听过此句——‘龙夔宝铁,云甲苍苍。撼天地兮日月,威四海兮人皇’?” “龙夔马、玄铁剑、烈云甲,我大衍谁人不知!”只见简秀英揖手于顶,傲然道,“简某虽是一介武夫,目不识丁,却也不容如此令人小看!” 宗毓念的,乃是赵衍开国君主烈武王所作——前朝末年高延赵氏子兴兵起事,其人彼时,乘龙夔宝驹,着烈云乌甲,玄铁剑所指处应者云集,最初不过三千兵勇,却在数月之中横扫江北,三年内一统中土——创下如此惊世功业,竟不知为何至死不曾称帝,后世只称烈武王。 宗毓接着又道:“方才在酒肆中居高而望,那巫士所诵正是此句,如今国势动荡,偏偏于闹市之中,由宓罗巫士诵来,究竟诵与何人听——颇值得斟酌。” 简秀英闻言,一时倒忘了彼此罅隙,“依你之言,竟有宓罗人潜入城内,祸乱人心?” 宗毓轻一点头,“在下浅见,此事万万不可大意,还望将军尽早禀明侯爷。” 简秀英终是向宗毓拱手称谢,带兵自去。 便在这时,远远有一人急奔而来,却是国公府的家仆,见了宗毓立马扑在脚下,抱住宗毓两腿,哭道:“二公子,快!快!川东骑派兵将咱们府围住了!” 宗毓闻言一惊,川五亦是大骇,回头一望尚未去远的简秀英,急道:“怎会如此?将将才见过川东骑的简校尉,岂能说翻脸便翻脸?” 三人匆匆赶回权府,果见府外围了众多军士,十多名权府家丁吓得丢魂失魄,挤作一堆瑟缩在门后。 地处边陲,又逢乱世,慕南罂拥兵自重,可谓执掌生杀大权——宗毓自知无可倚仗,不由得也变了脸色,当下却也只能上前好言相问。 谁料话未出口,一柄钢刀已横在颈间,执刀之人望去虽非位高权重,却如凶神恶煞一般,蛮声道:“废话少说,既是他们家主不在,倒不如先砍了这小子,割下头带回去,叫他们拿头来换!” 却说那名被杀参将原本是因一剑穿胸而毙命,哪知尸首运回营中停了没几日,竟无故身首异处,头颅更没了踪影!营盘街重兵值守之下,却有人出入自如,如履平地——此事若要传扬出去,岂不叫人看轻了川东骑,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厢川五高呼“不可!”急赶两步攀住停在府门一侧的牛车车辕,“宜远先生!” 一名长衫男子手执折扇端坐车内,正是慕南罂帐下文士之首,孙宜远。 “川公子,”只见孙宜远在车内躬身一礼,略带歉然道,“此番在下实在爱莫能助——” 天晚。 片片稻田接着荷塘,荷塘外,则是绵延极远的苇荡。丈许宽一线水面,无人撑船,任凭舟浮水上,逐波缓行——侧耳听时,身畔潺潺静水,细雨蛙鸣;举目四望,船尾半天雨幕,船首半天夕阳。 忽有几声器皿轻响——斜倚在几边,阿七抬眼一笑,“以为是茶,却是酒。” 矮几对面,炭火微红,男子正将酒倾入紫泥壶中,再拨入几粒盐梅——优雅慵懒的姿态,令她想起另一个人来。 那一位,不染凡尘,生平所好唯有侍药;而眼前这个,似也能宠辱不惊,且爱侍弄花草——如此想来,唇边笑意更深。 暄见她笑眼瞅着自己,也微笑道:“新醅不比陈酿甘醇,索性拿来煮梅吧。” 酒气蒸腾萦绕,似乎只是闻一闻,人便要醉了——阿七并未接话,笑着重又阖上双眼,又接连忆起更多旧人旧事,似乎就在不久前,濮水之上,自己亦是如此乘舟而行,耳边犹有采菱女和着水声轻吟浅唱—— “日斜欲登兰舟去,菱香细细,眠卧清风。萍聚无踪,怎及入梦?入梦便与故人逢。” 神思一恍,不觉也低低唱道:“。。。。。。入梦便与故人逢。。。。。。” 酒香愈发近了,微凉的杯沿忽而搭上她的唇,听他低声调笑:“曲儿竟唱的这样好,有赏——” 阿七当真在他手中啜了一口,眼波流转,附向他耳旁悄道:“奴谢爷的赏——” 半杯残酒仍被执在手中,却见他似笑非笑的垂目望着自己,“只如此,便算谢了么?” 她便将余下半盏酒含入口中,整个人轻偎上前,将唇贴了过去——偏在这时,木舟猛地一晃,猝不及防间两人齐齐失了重心,阿七更被一口酒呛得满脸通红,好不狼狈。 暄起先凝神将她望着,此刻终是忍不住大笑。 原本就是浮在面上的媚态荡然无存,瞬间被打回原状的阿七恼道:“不许笑!” 暄便笑道:“不笑——许是船浅了。”说着将她的手一拉,“随为夫出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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