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人田地后人收_第六章 有故事的老头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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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有故事的老头 (第2/2页)

父亲巴特尔认为他的儿子不是死了就是当了喇嘛

    ,喝点酒便坐在门前指天哭骂,忠勇之家竟然绝了后,天理何在?

    孟和巴雅尔没有当喇嘛,他一路向西行医游走,驴背的褡裢里装着医书和干粮,不急着赶路时,便学张果老倒骑着毛驴研读医书

    ,日有精进,受益颇多。每当经过村落集市,总有人邀至家中求医延药,好吃好喝住上几天,孟和巴雅尔也是倾其所学尽心竭力为病人号脉诊治,效果往往很好。待到病人好转,孟和巴雅尔就拿上诊金,不计较多寡,继续上路。

    越向西走风沙越大,孟和巴雅尔不耐烦了,他掉转驴头向北边的

    西拉木伦河畔进发。渐渐的村落集市越发稀少,找他瞧病的人却越来越多了。孟和巴雅尔白天看病,但只要有庙有喇嘛,晚上必然睡在庙里,谁家相请也不去。可惜的是真正悟佛研经的喇嘛很少,兵荒马乱的世道,大都是一些为了逃兵役、躲徭役或者无家可归的人,贪图民国政府对喇嘛的优待而出家的,不少人甚至都不会念经,孟和巴雅尔只和资深喇嘛交好,倒也没有当年吕蒙正趁食寺庙时的窘迫。如此辗转一番,孟和巴雅尔在西拉木伦河畔竟度过了一冬一春。

    春暖花开,孟和巴雅尔心想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一直向北去领略

    大漠风光。他重新制了招牌旗子,买了一身夹裤夹袄,自己挑了个晴好的日子就出发了。莫力大庙的喇嘛给孟和巴雅尔备了不少

    炒面炒米干粮,依依洒泪送别,不知今日一别,何时才会与胡先生再会,喇嘛交给孟和巴雅尔一卷写满自己心愿的黄纸祷文,假如他能到达极北的甘登寺,请他代自己焚化。

    孟和巴雅尔满口答应告别而去。不过他比喇嘛预想的回来得要快,不到一个月,孟和巴雅尔就返回来了。他有点不好意思见喇嘛,绕开了莫力大庙,朝东南方向去了。其实,孟和巴雅尔只走到了草原的边缘,蚊虫一抓一把叮咬得苦不堪言,更主要的是他怕狗,蒙古包的牧犬大得像小牛犊,而且蒙古人没有拴狗看狗的习惯。狗在外面狂吠,人家在蒙古包里安之若素无动于衷,只有听到不慌不忙的蒙语“把狗哄一哄”,才会有人同样不慌不忙地从蒙古包里走出来。东蒙古的草原上流传着一句谚语:“只有胆小汉人、

    母狼和盗马贼才怕狗,狗是蒙古人的好伴当”,孟和巴雅尔只在同一个蒙古包里住过几天,既吃不好也没睡好,在打道回府的路上,还遇到了一群拿枪的汉人,个个风尘仆仆眼神凶恶,讲话像是蒙古西部的汉人口音,他们把孟和巴雅尔搜了个遍,除了医书和干粮,其余的都被一扫而光,包括怀里藏着的十几块光洋和那套新的夹裤夹袄,幸亏他们都骑着马,压根就没看上那头毛驴。

    孟和巴雅尔也没弄明白这些人是兵是匪。不过后来想起,是兵的可能大,如果是匪,肯定会拉这个蒙古大夫入伙的。经过这一个月多的折腾,孟和巴雅尔决定还是朝人烟稠密的地方走,不过这段草原历险足足被他炫耀了几十年,直到年过古稀来到军马场,

    他才知道真正的大草原是什么样子。

    有一天,孟和巴雅尔路过被当地人称为“白音淖尓”的地方,忍不住逗留了几天,他觉得这个地方让他感觉很舒服。北方极为少见的湖泊,几艘小渔船游弋在水面,“欸乃”“欸乃”的摇橹声传过来

    ,挑逗着他的耳膜。不大的湖泊被青翠的芦苇荡包围着,湖的北边是一个有着二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庄。

    孟和巴雅尔心想,如果他的家在这里该有多好,“白音淖尓”的意思就是富饶美丽的湖泊,湖水清澈,林木茂盛,一切都显得安静祥和。而且这里离他行医的小镇才七八里路,小镇上商家林立酒肆众多,荞面饸饹,清真烧麦的味道也十分鲜美。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远处走过来一个年轻人,用蒙语对孟和巴雅尔说:“胡先生,我有事找你。”

    这个年轻人就是胡卫东的二舅爷,奶奶的弟弟。

    此刻的孟和巴雅尔老人、胡湘子先生刚刚和孙子放完鞭炮,一进屋胡卫东便大声宣布:“爷爷是个胆小鬼,放炮仗捂耳朵,还跑得那么快!‘’

    孟和老人狠狠地瞪了孙子一眼,回自己房间了。胡世文趁机告诉儿子,今天要少说话,乖一点,尤其是一会儿吃饭时,要等爷爷举一下筷子,自己才能动手吃饭。

    孟和老人向来主张“食不言,寝不语”,还是蒋、委、员、长“新

    生活运动”的忠实拥护者和实践者。在隆重或者正式场合喜欢来一个“举筷相让”

    胡卫东“哼”了一声没有言语。

    今天是大年三十的早上,一九七七年的最后一天。

    胡世文把两张炕桌并在一起,桌上摆着一瓶“竹叶青酒”和一瓶“

    山楂酒”。大炕烧得滚热,地上的大盆里用凉水泡着冻梨和冻柿子

    ,炉子上的奶茶已经熬好,散发着浓烈的乳香,办公桌上摆放着几个盘子,里面盛着花生、瓜子、苹果、鸭梨,孟和老人的宝贝香炉上几柱檀香烟气缭绕,收音机里播放着欢快的广东轻音乐。

    胡世文再次审视了一番自己忙碌的成果,感觉很满意。干净利落的奶奶把胡卫东、胡卫华的新衣服放在一边,要等吃完饭才能给他们换上,否则汤汤水水会毫不留情地溅满衣襟。

    胡世文盛了两大茶盘热腾腾香喷喷的手把rou端上桌来,茶盘是一对,里面是花好月圆的吉祥图案,这还是苏西庐送给他的新婚礼物,如今物在人亡,可生活还在继续。

    “过来,给爷爷奶奶磕头。”胡世文把儿子女儿叫到炕桌对面,“磕头拜年,爷爷给压岁钱。”

    胡卫华很听话的跪下,像模像样地磕了好几个头,胡卫东没有磕头的经验,红着脸说什么也不磕,胡世文看见老父亲的脸子又拉了下来,急忙按着胡卫东的后脖颈子帮了几下忙,胡卫东猝不及防脑门在炕板上结结实实碰了几个响头。

    胡卫东很不高兴,不过看到爷爷奶奶和爸爸笑眯眯地递过来的压岁钱,他的心情又好起来了。

    “今晚跟爷爷接神祭祖。”孟和老人对孙子说,“像上次那样,反正你爸也指望不上。”

    “我帮爷爷,我和爷爷一起喊‘呼瑞,呼瑞’!”胡卫东大声说。

    胡世文脸上似笑非笑嘴里发出“呲”的一声,他拿起酒壶,把温好的青稞酒给两位老人的酒杯斟满,孟和老人用手指蘸着酒,先往空中弹一下,再蘸酒向地上弹一下,最后蘸着酒朝自己的额头点了一下,口中还念念有词。

    看见爷爷终于举起筷子对着大家比划了一下,胡卫东才打起了精神,他摩拳擦掌大声说:“爸,爸,快给我割rou,我都快饿死了!”

    胡世文大怒,他拿起筷子照胡卫东的脑袋就是一下子,“大过年的,什么死不死活不活的?!”

    孟和老人不高兴了,说:“不能用筷子打小孩子,还没到本命年的小孩,还没成人,他们是神不是人,用筷子打对他对你都不好。”

    胡世文笑了,他对父亲说:“我发现你的那套理论,有时候真是现场杜撰的,上次你不是也用筷子打他了吗?”

    孟和老人解释道:“我上次太生气,忘了这回事,不过我只轻轻打了他一下,筷子居然折了。”

    胡世文无奈的对儿子说:“今晚好好帮你爷爷点火烧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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