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人田地后人收_第十五章 报名上学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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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报名上学 (第2/2页)

周兰花走过来看了看胡卫东的脖子和头发,脖子很干净,头发基本没有,因为胡卫东爱剃光头。周兰花让他把手伸出来,胡卫东胆战心惊地伸出了一只手,周兰花看后满意的点点头,问他:“家庭成分是什么?”

    胡卫东愣住了,如实地说:“不知道,不懂。”

    “贫农,你的家庭成分是贫农,记住啦!”周兰花说这话时,眼睛却在看着地主成分的吴老师,“你合格了,出去吧!”

    胡卫东走出教研室后,把另一只手从背后拿到阳光下,狠狠的吁了一口气,那只手和它那长长的指甲在阳光下发抖。

    卸下了千斤重担的胡卫东并没有回家,他和齐东强挤进人堆的最前面,趴在教研室的窗台上看热闹。看到一个一个孩子紧张、发抖、脸红、出汗的样子,比看露天电影还来劲。

    王三蛋从进入教研室开始,两条腿就抖个不停。他的指甲啃的也不太好,手指头都咬出血了。胡卫东直到现在才知道王三蛋其实叫王山丹,这是王三蛋还没有出生时就取好的名字,因为王国志相信这个尚未出生的孩子一定是上天赐给他的女儿。

    王国志兄弟七人,没有姊妹,他排行老六。王国志只有侄子,没有侄女,只有儿子,没有女儿。大概是物以稀为贵罢,女孩成为王家稀缺的物种,自从王三蛋降生,王国志彻底断了念想,至于一个男孩叫王山丹这个名字好听不好听,他也懒得去考虑了。

    “你爸叫什么名字?”盖利民板着脸问王三蛋。

    “王光蛋!”王三蛋一直以为爸爸的外号就是他的名字。

    “哈哈哈!……”整个教研室被笑声淹没,老师们笑得前仰后合。王三蛋彻底懵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出了错,于是便愈加紧张,全身筛糠般抖个不停。

    “你几岁了?”盖利民努力忍住笑声,继续问王三蛋。

    “三岁,哦,不是,六岁。”王三蛋大脑一片空白,脸上是茫然无助的表情,他的耳朵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包括他自己说的话。

    “好咧,好咧,你合格了,出去吧!”周兰花怕吓坏了王三蛋,已经不忍心再继续问下去了。

    她一边笑一边摆手让王三蛋出去。听到自己合格了,王三蛋方才恢复理智,昏头巴脑的跑出教研室。

    相比之下,二扁头似乎更惨,他会查二十个数儿,可是跟王三蛋一样,二扁头既不知道父母的名字,对自己的学名也很陌生,周兰花喊了好几遍“邱文德”,他才反应过来。当盖利民问他,你爸叫什么名字时,二扁头很自信的回答:“邱扁头!”

    教研室里笑声不断,这真是一个快乐的礼拜天啊!盖利民接着问:“你mama叫什么名字啊?”

    “刘大腚!”二扁头的回答斩钉截铁。

    教研室的房顶都快被笑声掀开了。周兰花马上宣布二扁头也合格了。二扁头也不深思大家发笑的原因,撒腿跑出去了。只要合格就好,别人爱咋笑咋笑,比这更严重的挫折,他们都经历过。

    胡卫东他们几个一直看到报名结束,曲终人散后,他们仍然有点意犹未尽。

    不想回家的几个孩子在cao场上玩了一会“撞拐子”,就是单足站立,用双手把一条腿抱住,然后蹦蹦跳跳用膝盖彼此攻击。站立不稳双脚沾地的人就算输了。几个孩子大汗淋漓,直到意兴索然方才罢休。

    他们刚刚走出学校大门,王三蛋大喊一声:“看!三道门儿!”

    吴达來有一个弟弟叫哈斯,头发黄,眼睛蓝,皮肤白,长得又瘦又小。他是子弟学校少先队的大队长,五年级了,马上就要升入初中,学习成绩不是一般的好,是军马场子弟学校不世出的奇才。

    盖利民说,我教了这么多年书,从来没见过这么聪明的学生,不管你讲什么内容,只听一遍就学会了。你在黑板上出题,题目刚写完,哈斯的答案就出来了。

    “三道门儿”是一种高原苏雀的俚称。这种苏雀非常小,大约只有百灵鸟的一半大,喜欢在野蒿和灌木之间辗转腾挪。青色的羽毛,脑门上带着三道淡红色的条纹。这种苏雀灵巧狡猾,用弹弓打不着,活捉更是不可能。不知那个缺德鬼结合哈斯的长处和短处,给他取了个“三道门儿”的外号。

    “三道门儿,是我儿,我儿给我端尿盆儿,

    尿盆儿端洒了,把我儿子吓傻了!”

    胡卫东、齐东强、王三蛋和二扁头跟在哈斯的后面,异口同声地喊着这段顺口溜,有几个连队的住宿生站在远处看笑话。顺口溜被他们一遍遍的重复播放,引起不少人的注目和笑声。

    哈斯臊得面皮通红,他不时地回头骂几句“滚蛋”,又假装捡起石头打他们。

    可是胡卫东他们几个压根就不害怕,照样我行我素喊个不停,直到身后传来盖利民的一声怒喝,几人方才落荒而逃。时间已过正午,不按时回家,是绝对不行的,四人只好分道扬镳。

    王三蛋和二扁头往九连家的方向跑去,胡卫东和齐东强正好顺路,有说有笑结伴而行。自从出了事,冬储窖已经被填平,齐东强原来的家成了“凶宅”,大伙都劝齐志国早点搬家,省得睹物伤情,尤其是对孩子的成长不好。正好一个山东职工调离军马场,举家迁回故乡,于是便腾出来一套两间房,离胡卫东家只隔了一条街,苏西庐在房子腾出来的当天,马上就分配给了齐志国。

    原来的房子分给了新来的一家河南人,他们因为菜园子地盘的大小跟邻居打架,因为职工分发的瘪麦子的优劣和面粉加工厂的人吵架,偷偷摸摸把金贵父子捡好堆成一堆的干牛粪用车拉回家,还打破了金贵的脑袋,如此种种,劣迹斑斑,所以直到这家人离开军马场,都没有人告诉他们这套房子里曾经发生过的事。

    刚到家门口,胡卫东惊奇地发现那匹青灰色的蒙古马拴在大门的边柱上,他想,爸爸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胡卫东小心地绕开蒙古马,连蹦带跳跑进院里。那匹蒙古马脾气不太好,场部只有少数几个人能够驾驭,爸爸是其中的一个,一旦有不熟悉的人靠近它,蒙古马就会打着响嚏,用屁股对着你跟你打招呼,这是要踢你的前奏,如果来人再不识趣,结果非死即伤。

    胡卫东惊喜地看到,真的是爸爸回来了,院里放着满满两背篓筐“白花脸”蘑菇,扑鼻的蘑菇香味在院子里弥漫,爸爸一边和奶奶说着什么,一边哈哈大笑。他只穿着红色的衬裤,衬裤的屁股上面还打着两个补丁。

    原来蘑菇圈里的“白花脸”蘑菇太多了,背篓筐装不下,情急之下,爸爸脱下了军裤,用鞋带系住两个裤脚往里面装蘑菇,装满之后,爸爸骑着马,一只手抓着裤腰,费了好大劲才把这些蘑菇驮回来。

    奶奶给爸爸找出来一条裤子,对他说,赶紧穿上吧,大白天的不穿裤子招摇过市,也不怕别人笑话!然后找出麻袋铺在地上,把裤子里的蘑菇一点点倒出来,把这些蘑菇收拾干净、穿串晾上,够她忙到天黑了。

    胡世文换好裤子,大声对胡卫东说:“走,儿子!爸领你去蒙古包,吃手把rou去!”

    胡卫东大喜过望,说:“今天怎么都是好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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