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人田地后人收_第十六章 上山打游击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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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上山打游击 (第2/2页)

,快进屋!炕上坐着!”

    钱老五熟练地烧起锅灶,锅里的屉上热着猪油白菜馅的馅饼,几块昨晚卤煮的马rou。死去军马的屁股上都烙着编号,解剖查明死因后挖坑掩埋,是不允许吃rou的,再说已经埋在土里的死牲畜,也没人去惦记它。不过,不包括钱老蒯、王国志和邱建国这三个无rou不吃的人。

    褚神龙坐在炕桌旁吃了五张热乎乎的馅饼和几块走遍半个中国也从未吃过的卤煮马rou,满嘴流油之余,见钱老五风风火火地张罗着沏茶倒水,心里不禁感动万分,此子菩萨心肠,日后必有福报。就在钱老五把茶碗端上来的时候,猛然间传来“嘭”的一声巨响!

    屋门被粗暴地踢开了,闯进来一个黑矮的中年胖子,穿着白色的警察衣服,满脸络腮胡子,他凶神恶煞的揪住褚神龙道袍的衣领,把他掀下炕来,麻利地铐上了手铐,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褚神龙魂飞魄散险些晕过去。

    审问完了褚神龙,吴成光也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过敏,他给褚神龙喝了一茶缸凉水,用威胁的口吻让他限期离开军马场,然后就把褚神龙赶了出去。

    胡世文下班时,看到白天被铐在拴马桩上的老头蹲在医院大铁门的拐角处,身体缩成一团,两手抄袖,眼睛看着老爷山的方向,一脸的落寞。

    老爷山咧着大嘴,好像在睡觉,好像在呐喊,也许只是想起关于天地和人生的一个笑话,这个表情,可能只是它的一种转瞬即逝的情绪流露,却在熙熙攘攘的凡尘停留了千百万年。

    老爷山上的老爷庙藏在山的南麓,庙里仅存的一个喇嘛,也被吓跑了。一九七零年的深秋,黑城子来了一卡车斗志昂扬的革命小将,他们高喊口号,如狼似虎,拿着铁锤镐头,把老爷庙砸的一片狼藉。

    当时,喇嘛正蹲在桦树林里面拉屎,看见光景骇人,吓得直接一泻千里,提上裤子后,一道烟遁走了。他在附近几个蒙古包里流窜了几个月,开春以后远赴呼伦贝尔大草原投奔了亲戚,听说现在喇嘛的儿子都会给他打酒了。

    革命小将们没有过瘾,他们在老爷山顶插上红旗,宣布占领了老爷山,远远看去,老爷山上红旗招展,热闹非凡。山下卡车上的高音喇叭反复播放着慷慨激昂的革命歌曲,有的人已经点燃火把,准备将老爷庙付之一炬。

    发觉情况不对劲,牧民们开始陆续向老爷山聚集,围住了山头。

    因为语言不通,牧民们不知道这些汉族小子要干什么,见他们砸毁了老爷庙,大家都非常愤怒。他们驱动蒙古马围成一圈,把那帮小将困成一团,双方剑拔弩张僵持不下,各自怒吼着各自的道理,好像鸡同鸭讲。

    好在政治军事敏感性极强的军马场民兵及时集合,在关键的时刻赶到了。苏西庐叫来了小将们的领头人,对他说:“我支持你们向旧世界宣战的革命行动,我对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一向是深恶痛绝的,现在你们砸毁了这座愚昧腐朽的封建庙宇,已经光荣的完成了革命任务,你们可以回去了!”

    领头人不干,非要放火烧了老爷庙才算完。苏西庐勃然色变,说:“现在是防火期,如果引发草原大火,烧死牛羊事小,要是烧死军马,或者烧毁草场,饿死军马,我有权枪毙你!”

    说完,苏西庐掏出手枪,朝天连放三枪,接着皮笑rou不笑地问他:“你走还是不走?!”

    革命小将也是妈生的,他们熄灭了火把,为了挽回面子又喊了一阵口号,然后下山了。

    胡世文见褚神龙望着老爷山发呆,心生不忍,走过去对他说:“怎么啦?是不是没地方去了?”

    褚神龙一言不发,抽嗒嗒的哭起来。胡世文笑了,“哭什么啊?跟我走,有酒有rou,有吃有住,哪天有方便车,把你捎回黑城子!”

    褚神龙跟在胡世文的屁股后面往家走,一路上遇到好多人,他们一边和胡世文打着招呼,一边用惊奇的眼光看着褚神龙,但是都没有向胡世文打听询问。褚神龙的身后很快聚集了十几个看热闹的小孩,都在四五岁到七八岁之间,身上的衣服五花八门,不过头上都戴着清一色的军帽,上面缀着五角星,胸前别着毛主席像章,这是他们崇拜的偶像,电影“闪闪红星”里面的小英雄潘东子的形象。

    胡世文领着褚神龙进了院子,关上院门,孩子们才依依不舍的散去。灶台上飘出饭菜的香气,屋里人声鼎沸很是热闹,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迎出门来,笑着对胡世文说:“你下班了?玉宝两口子和林雪松来啦。”

    这个女子个头比胡世文还高一点,衣着干净朴素,唇红齿白,长相清秀,颧骨略高,眼神明亮,她看到胡世文后面的褚神龙,微微一怔,随即笑着过来搀扶他,说:“您来啦,快进屋。”

    褚神龙知道女子一定是胡世文的妻子,连忙哈腰点头,很多年没有人如此对待自己,褚神龙有点受宠若惊,感动之中还带着点羞怯。

    胡世文的妻子给褚神龙倒好了洗脸水,还拿来一块香胰子,褚神龙已经好几天没有洗脸了,真有点羞于对人。他仔细地清洗了脸和脖子,留下了墨汁一般的一盆水。

    屋里面的炕上摆好了桌子,大家把褚神龙让到了炕里,通过胡世文的介绍,褚神龙得知坐在他对面的两个人,一个是胡世文的战友童玉宝,长相凶恶,两道向上挑起的八字胡好像随时要飞出来杀人,灶台前帮忙做饭的穿蒙古袍的女人是他的老婆。另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叫林雪松,是胡世文带过的学生,在南线连队当医生。

    炕梢坐着一个小姑娘,她被几个大枕头包围着,看样子刚刚会爬。她一会儿拍拍手,一会儿咯咯笑,看着地上人来疯的小哥哥。地上淘气的正是三虚岁的胡卫东,胖乎乎的全是rou,长得有点黑,他正在卖力的挥舞着一杆木制的红缨枪,不时用挑衅的目光看向褚神龙。

    胡世文用蒙语说了好半天,大家听得聚精会神,包括地上的胡卫东。林雪松虽然是汉族人,但他是军马场汉族人中唯一一个蒙汉兼通的人才,这也是他能当上医生的原因。他们不时发出同情的惊叹,都用怜悯的眼光看着褚神龙。

    菜肴上齐了,不外乎狍子rou、蘑菇、花生米、午餐rou、和水果罐头。童玉宝把满地狂舞的胡卫东抓住,抱在怀里,一同坐在桌前。胡卫东看到美味的食物终于消停下来,他伸手抓起一大把花生米,不停地塞进褚神龙的嘴里,一会儿塞一个,褚神龙牙口不好,根本嚼不过来,很快就被花生米堵住了嘴。

    林雪松给褚神龙满上一盅青稞酒,褚神龙慌忙拒绝,说这辈子一口酒都没有喝过,不敢开戒。

    胡世文笑骂道,rou吃得,酒难道喝不得?又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无产阶级打倒一切牛鬼蛇神,马列主义百无禁忌!

    几句玩笑说得褚神龙默默无语。胡世文见他神色惨然,知道他受了刺激,笑着对他说:“你喝了这盅酒,我给你找一个好地方,

    从此以后,不用四处漂泊,还能修身养性!”

    褚神龙大喜,说:“恩人,你不是骗我吧?!”

    胡世文笑而不语,只是用手指着酒盅。褚神龙咬咬牙,端起酒盅一饮而尽,然后抬头看着胡世文,等他说话。

    胡世文伸手指向东南,大声说;“老爷山上,有个老爷庙,那是个三不管的地方,你上山打游击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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