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亦老月长圆_第二十四回:纵有千年铁门限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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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回:纵有千年铁门限 (第1/2页)

    生于恶梦萦绕的时代,不知是幸与不幸。战乱与纷争,搅扰着人们的生活,无处安宁,生死无常。

    《金刚经》云:“一切有法,尽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缘起缘灭皆有因缘,就如同花开花落皆存定数,唯有执着尘世的人,为开落而惊心。当晴空中白云漂浮的时候,人们都明白未来必有乌云遮日的时候,人心容易随这些色相的变幻而动。此一生,彼一死,轮回之中,万物色相如此,我们可以看到多少生灭。

    何须更问浮生事,只此浮生是梦中。

    这是第五个年头,茕白在这荒郊外开辟了一处花圃,原不过侍弄些生命力顽强的野花野草,但那两个看守启峥、启嵘见了,十分惊喜。在这荒郊野外,荒芜得很,能添点颜色也是件赏心悦目的事。于是他们便也百般想法,弄了些艳花翠草的种子来。正值初夏时分,花圃渐渐热闹起来,看见花儿朵儿的茂盛绽放,茕白的心情也舒畅了不少,念着这静好岁月,心中清净了许多。

    闳定十一年八月初九。这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茕白见天日甚好,便于花圃中侍弄着那些花草,依稀见到从远处来了一位僧侣,手持木棍,衣衫褴褛。乍看去,脚步踉跄,却也风似的来到了茕白面前。

    “一路奔波,唇干舌燥。不知施主可有清水舍贫僧一口?”

    茕白惊异,便见这老者:双眸深陷,皱纹如铁针铸成,又似西北边塞深沟大川,透出人生一辈子的智慧。“噢!上人且坐片刻,待我从屋中取来。”茕白打量过这位僧人,心中一边惊疑他为何能躲过守卫的监视,如此从容地来到自己身边,一边觉得此人高僧得道,应恭敬招待才是。

    “上人请。”茕白从屋中拿出茶壶水碗,为这个高僧斟了一杯水。

    “多谢施主。”

    茕白坐在旁边看着这个僧人“咕咚咕咚”地喝完了水,接过水碗,又很恭敬:“不知上人可再需要?”

    “多谢,不必了。”

    茕白见这个僧人说完话后并没有急着继续赶路的样子,心内忖度若与自己,定是还会说上几句话再行离开的,于是也不着急他走,静静地等着。两人就这样冷场了很长时间。茕白毕竟是凡人,最后还是张口问道:“不知上人尊号?尊号虽是身外之物,可也好有个称呼。”

    僧人一早就见这个施主气度不凡,定不是小门小户的人家,更何况住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地,也定有来历,再细瞧相貌时,发现此人度尽劫波尚余富贵,于是有了想点化茕白的想法。见茕白沉默的时间也够长的,虽然最后只问了自己的法号,不妨绕个弯子给她,验验她的悟性:“数峰清瘦出云来!”

    “……”茕白沉吟着,心中仿似明朗,又多浓云,忽而联想到了自己现下处境,才恍有大彻大悟之感“瘦峰?!”脱口而出,不假思索。本来这句诗就颇有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意,又有柳暗花明又一村之喜,茕白思虑间,也忽而对自己的处境稍稍释然。

    “施主慧根,却仍有尘缘不断……”瘦峰上人欲言又止,这一番奇遇让他恍生点悟有缘人的冲动,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见这个女子眉间不散愁容,不是一朝一夕能放下的,自己这份功德也未必做下,却拗不过自己心里一点微弱的希冀。

    “施主眉宇间总有阴云不散,而心中烦闷总归浮云……”

    “我指天一问,天若知我情由,怕不待和天瘦!”

    “但说无妨。”

    “人生竟是太多无奈,生出多少虚无之意,尽全力挣扎却仍然无法改变命运,无法将世界改变成自己理想中的样子。竭尽人力之后,结果仍是屈服。到底是抗争的过程重要,还是结果重要?我奋斗过的这些日子,难道只换来我这一身囚服吗?还是命途既定,过程怎样都不重要呢?”

    “施主身处红尘,相信天命弄人,想要脱离苦海,却苦于苦海无涯。敢问施主,到底是结果本身重要,还是它带来的感觉重要呢?唯有抗争,方有无奈。随波逐流之人无欲无求,自然不会在意结果。竭尽人力之后的屈服里包含着尊严,又怎会是这一身囚服带来的折辱呢?即使明知道结果充斥着无奈,可人一刻也没有停止抗争,而是在无奈的感觉里继续前行。”

    “瘦峰上人,我这条路走得太苦了,放弃也是一种选择,也是一种结果。在卸下重担的一瞬间,就在这一瞬间,我也可以体验到快感。和那不知走多远的苦路相比,我能把握的也就只有放弃时的快感了。”

    “施主若想放弃,说出这番话之前就已经放弃了。施主试想,放弃之后有快感,而这份快感之后是什么呢?成功之后也是快感,而这份快感之后又是什么呢?”

    “看来,我在犹豫着要不要放弃时,就已经又度过了大把的时光……”

    数日来,茕白几次三番忖度着瘦峰的一番话,本就是冰雪聪明,这字里行间之意,茕白并不是百思不得其解的,然而越是一知半解,越是云里雾里,愈发感到其间深意飘忽不定。

    茕白见瘦峰在屋子里也是放浪形骸,多余的话一概不说,自知多问无益,只得冥思苦想起来……

    这日,茕白见自己养得好好的孔雀草突然死了三株半,莫名地哭了起来,胸中烦闷连着这段日子的疑虑终于忍不住了,便找来瘦峰将要倾诉出来,瘦峰知道,时机将至,终于不再对茕白置之不理。“施主想要说些什么,贫僧愿意洗耳恭听了,只是,听完,我将有一句忠告,这也是最后的一句了。”于是听茕白抽噎道:

    “我突然发现,在这个世界上,自己根本改变不了什么。没人因我的情绪而顾虑我的感受,更别提为了渺小的我而改变什么,一丝也不会改变。我在心底无声而反复地呐喊,就好像在无人的旷野中,只身一人,你做什么会有人理会呢?你想什么会有人知道呢?又好像抱着无限的绝望,沉入深邃而黑暗的海底,心底里求生的欲望无力于拯救自己。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看着身边的人不再属于自己而是离我而去。我无力挽留,又无力承受,怀念的重量是我的心无力承受。难道我能放下,不去想它吗?那岂不是辜负了自己是一个有血有rou有情的人?我的悲伤又有谁知道呢?大约只有笔知道,写在纸上,又印回心里……

    国破日,干戈止。一个王朝的兴衰更替于兆黎百姓来说都是一样,没有什么分别。不过是冰凉的龙座上换了一个姓氏而已,这样的江山易主的天下事或许还不及太阳东升西落来得亲切;还不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来得踏实;还不及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来得欢喜……稍有些见识的小民会垂泪唏嘘自己成了亡国子民,可普天之下的黔首呢?什么事朝代更替呢?是和太阳升落一样的事情吗?太阳落了不是会再升起吗?新的朝代怎么了?新的太阳还预示着好天气呢!……那么我们所争的、所恨的、所谓的家仇国恨又是什么呢?是那样的不值、无谓、可笑。如今大局已定,争些什么便是徒劳。可是我就是不甘心!是啊,就是“不甘心”三个字,引起了多少爱恨情仇?世间正道是沧桑、无常,无奈执迷不肯放……”瘦峰也只是一过客罢了,在送别瘦峰离开前,茕白对着瘦峰讲出了心里话,原来自己多年来放不下的这些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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