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除夕家宴 (第3/3页)
到,须得她投奔的那个伯父,是实实在在给宋朝军队逼死的。虽说成王败寇,愿赌服输,但她的这个死理,也认的太没了骨气些。
脑中粗粗过了一遍这位沈婕妤的生平,便见她已起身搀了我另一边,由着后侧走向殿外。 转身之间觉得有一道清凌的目光从上面朝我投了过来,又听得背后一声酒盏碰撞的脆响,不愿多做纠缠,只速速于众人沉浸在一派安乐的期间,退了出去。 迎面一阵蚀骨的冷风倒是立时让我清醒了许多。 大雪已经落停,除夕夜里的宫城沉浸在一片白茫茫的雪景之中,尽管每隔一处就掌了灯,但极目之野,还是透着一股广博的凄凉。初雪和绿湄在前面手执宫灯照路,皎月则收起青伞立于我左侧搀着我慢慢行进;而陪在我右侧的,自然是那位自告奋勇要与我一同回阁的沈婕妤和她的侍女青鸾。 我看着沈婕妤那一副柔若无骨又翩翩迁迁的形容,有些不忍道:“meimei实在不必特地退席与我一同回阁,到底我这病的不是一时半刻,寻常日子也就罢了,今天正是除夕佳节,委实不应连累meimei一顿团圆饭都吃不齐整,却要与我这个药罐子在这黑灯瞎火里走上一遭。” 沈婕妤侧身朝我靠了靠,一双水葱般细皮嫩rou的净白之手握住我的掌心道:“jiejie这样说,当真是见外了——”又咬着下唇冥思了半刻,叹道:“jiejie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听得她这样一说,我有些意外,原来我是与她有过什么干系的么,还是,在这**之中,我和她,曾经算的上是真以姐妹相称的?但我在床上躺了二十八天,却未曾见过她来探望过我一回,如今,却又表现的和我如此亲近,莫不是,莫不是要与我说上些什么? 这么猜想着,果然听得她又继续道:“jiejie身子这样虚弱,却不见官家去轻流阁瞧上一回,现今宫中人人都猜度着,那新来的花蕊夫人,以狐媚之术缠住了官家,是以,是以这往昔太平安宁的**,恐怕日后就要被她给搅得乌烟瘴气了。” 她这一番话说完,我听出了个大概。赵匡胤自建隆元年黄袍加身,禅位登基后,就一直致力于整顿禁军,平反叛乱,清除地方割据势力等一系列朝堂政事之上。如今又是加紧着步伐南下攻打诸国,以实现其统一全国的大愿,对于充盈**一事,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也因此,大宋初年的宫苑,呈现的颇为冷清,即便那整个**的宫娥,笼统也不过三百人。妃嫔之间更是一派祥和安然,几乎没有听说哪个因着争风吃醋斗的你死我活的事故。而自孝明皇后归去,宫中女眷事宜,皆是由我说了算,有不少嫔妃和内侍们私下间都议论我不日将是那宋朝**里的第三任皇后。然世事难料,谁也不知为何皇恩正隆的我忽的就失了孩子失了宠,也不知那原本被罚在洗衣房里做事的亡国之妃怎么就一跃成了这宫城最炙手可热的人儿,倒是让人唏嘘不已,感叹世事变迁,世事变迁啊。 我敛了敛大氅,边看着绿湄手中那忽明忽灭闪闪烁烁的指路灯,边漫不经心道:“meimei何必这样忧心,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那花蕊夫人生的一副倾城国色,官家纵然再薄情寡欲,到底也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日日对着我们这些熟稔面孔,难免不心生厌烦。何况听得花蕊还颇有一些才情,晓得写些明艳宫词来聊以慰藉,那许多词在蜀地还被广泛传播。由此可见,她倒也不是施了什么狐媚之术,我们的官家也断没有那样的低俗,不过才子佳人,惺惺相惜罢了,你等又何必去介怀她曾经是个什么身份呢?” 沈婕妤闻言颇有些惊讶,大概我又表现出了些与从前不同的婉约姿态,她想了一瞬,才道:“jiejie说的极是,官家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断不是我们这些**妇人可以定论的。孝明皇后去逝前,也常言劝谏官家要多纳新人为皇家开枝散叶。只不过,meimei不懂,若论容貌,jiejie决不在那花蕊夫人之下,论才情,meimei虽与jiejie讨论的不多,但依jiejie往日的谈吐见闻,举手投足间也是十成十的名门规范,实在不输那花蕊夫人几副矫情造作的艳词。况且在底下的妃嫔和宫娥之间,jiejie的名声也是极好的,全不像花蕊今天那样的嚣张跋扈,行事奢靡。她即便是不知我宋朝皇宫如今克勤节俭,也应该看得出来平日宫中妃嫔们装扮的都是极尽清丽,虽这也与jiejie你带头示范做的好有很大关联,但说到底,还是因为我朝风气肃正,才没有人敢穷奢极侈。她现在倒好,不过伴了官家十多天,今日竟是斗胆一身花枝招展的坐于官家身旁,那挑衅,那得意的眼神,当真是全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的。” 我侧头看了她一眼:“你倒是观察的仔细。” 她身子微微颤了一下,许是寒风入侵,又紧了紧身上的狐毛大氅,与我说道:“我只盼着jiejie能尽早治好那失魂之症,忆起从前那些事,好将官家的心重新夺回来。” 我淡淡的笑了笑:“失去的东西,再要回来,岂知他已经不是面目全非?”又对着一脸愕然的她接着道:“如今本位在轻流阁里住的舒适,前尘往事与我来说,当真可有可无。若真的记起那些事,不定又若你一样在这里伤春悲秋,挂肚牵肠,倒不如索性做个糊涂人,安安心心过好自己的日子,也总比私下里费神去游说别人强的多。你既有时间来借我的手为你挽回官家的情谊,又怎知他回来了不是投入另一个女人的怀抱?倒不如自己花些心思,看看怎样才能挽回一个变了心的帝王才好。” 她显见受到了惊吓,步子滞在原地,半天都回不过神来。我也停下来,看了看雪地里被自己踩得深一脚浅一脚的足印,才又抬眼对着她道:“我只不过是记不起一些事来,并不是连着这心智也不通彻。往日我与你便无甚来往,但叫今天你能特特为我提前退了这家宴,委实新鲜。然我料你也是一番赤子之心,不想官家的恩宠被他人夺去,只不过现下我实在帮不得你这个忙,亦没有能力帮,往后若你真的愿以自家姐妹相称说个体己话,轻流阁倒是很欢迎你的,除此,我想我一个失宠之妃,也着实与你没什么好说的。” 她一双含水眼眸,闪了又闪,闪了又闪,终是平淡下来,委身与我福了一福,道:“jiejie到底还是从前那个七窍玲珑心的明眼人,芮孜僭越,不该因着jiejie如今这副病容便有了非分之想。然说句真心话,meimei确是宁愿官家宠你也不愿他宠那妖妇,搞得**一派**之气。但jiejie既不愿再列入这情场纠纷之中,如此,meimei便先行告退,待来日找个风和日丽的景致,再亲自与jiejie阁分登门道歉。” 我微微抬手将她搀了起来,笑道:“既是塞翁之马,又焉知非福,你今日与我说这一番,到底是因着对官家的那一片深情厚意。我这一个皇宠尽失的妃子已然不再能起什么风浪,但你正值青春,样貌又是一等一的水灵,是以,回去合该好好整顿整顿,往后再怎么重新赢得皇帝的恩宠。” 她眸子里的光一瞬又特特燃了个旺,面上现出绯色,只话说的委婉:“jiejie说笑了,如今meimei却哪能入的官家的眼——”又言:“更深露重,且下了这样一场雪,外面湿气重,meimei便不与jiejie絮叨了,jiejie将养身子要紧,还是让皎月伺候你赶紧回阁吧。” 我点点头,皎月上前一步扶住我朝前继续走着,她则原地还不知道观望了我多久,才缓缓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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