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做上海人_第十章 熔炼间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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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熔炼间 (第1/2页)

    一九七八年元月二日,姬季远去到,“SH铅锡材料厂”报到了。他在大别墅二楼的,“劳资科”的办公室里,找到了科长冯均成。冯均成给他办理了,进厂的手续,并办理了工作证。姬季远看了看,他的工号是“一六九”号。这个工厂,之前应当有168名员工吧?

    冯均成把姬季远,带到了“熔炼间”,并交给了“熔炼间”的班长。班长叫郁收昌,冯均成让姬季远,认他做了师傅。

    “熔炼间”,其实,就是一个大棚子。大棚子的顶的下面,有一台行车(吊车)。大棚子的里面,堆满了各种金属,有铅、锡、锑、镉、铋、铝。大棚子走到底,是两间平顶的小房子。外面的一间,是统计室。里面的一间,则是更衣室。

    熔炼间每天的工作,就是配合金。把铅配成,铅锑合金、铅镉合金、铅铋合金、铅锡合金。铅、镉、铋、锑,这些都是,剧毒的重金属,但熔化它们的设备,却是十九世纪、二十年代时期的装备。

    在熔炼间的中间,有一个巨大的锅台,锅台的中央,沉着一口巨锅。这口巨锅,是一口,足足可以容纳,七吨重铅的,巨大的、超厚的铁锅。锅台的外侧的右角上,摆着一个铸铁的喷火口。喷火口对面的,锅台的两边,拦着两块挡火的钢板。钢板上部的结合处,是一个斜斜的烟囱。但斜了,五十公分后,便是垂直向上了。这当然是为了,避开吊原料的行车吧!

    锅台下面是炉膛,炉膛的外面,是cao纵炉火的岗位。每天早上点着了火,加入了焦炭,推上鼓风机的电源以后,喷火口便会喷出,一米来长的火焰,直接喷射在,堆放在大铁锅里的金属上,金属便开始熔化了。

    大铁锅里,同时放着,铅和锑铅中间合金。但铅的熔点,是摄氏327℃,而锑的熔点,则是摄氏630℃,可喷出的,火焰的温度,却是一千多度。金属铅,一旦超过了327℃的溶点,它便会溶解。但如果超过了多了,它便会进行蒸发,蒸发成了铅蒸气。铅蒸气很重,根本升不上天空。它久久地,一缕一缕地,在一米至两米的空间中漂浮着。这时候,车间就像是人间仙境一样,恍恍惚惚的,朦朦胧胧的。你躲也躲不开,避也无法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缕一缕的铅蒸气,吸入了你的鼻孔,进入了你的肺部。但你还得,不停地干活呀!

    如果今天是配,铅锑中间合金的话,那情况便更严重了。因为50%的,铅锑中间合金,要熔解它的话,炉台的温度,必须得烧到摄氏700℃以上。那时,车间里的铅蒸气,便会更加浓郁了,说伸手不见五指,那当然有些过分。但五步之内,无法视物。那却是,确有其事的。

    姬季远,豁出去了,他不顾不管,奋力地工作着。他发誓要夺回,荒废了的,四年的光阴,他要重新获得,自己的自尊。

    到了,配铅镉合金的时候,车间里的蒸气,就会变成灰白色的。那时候,你就像置身于骷髅之间,面前都写满了一个“死”字。

    但到了,配铅铋合金的时候,那就更可怕了。因为铋的比重,是9.8克/立方厘米,而它的熔点,却是271℃。但喷火口喷出的火焰,却依然是一千多度的,超过了铋的熔点,有五倍多。铋的毒性,是重金属当中,最最大的,也是最伤人的。0.1克的铋蒸气,便足可以毒死一头牛。那时候,车间是弥漫着,银白色夹着粉红色的,一缕一缕的铋蒸气。你要么不干活,要么,就闭着眼睛干,中毒是肯定的,但中毒的深浅,却是无法确定的。

    郁收昌师傅,五十来岁的年纪,一米六五的身材,瘦瘦的脸庞。戴着一副,不深不浅的眼镜。他少言寡语,只有在教你的时候,话才会多起来。他写得一笔,清秀的小楷,字字娟丽。他打得一手,娴熟的算盘,声声连贯。他最大的本事,就是右手写着小楷,记着帐,左手,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速度之快,匪夷所思。所记所写的内容,竟然一字不差。但他却,从来也不用钢笔。

    他是姬季远的,真正的师傅。姬季远从他那里,学到了许许多多的,真正的本事。比如,识别金属的成分、含量。这在旧社会,是决不存在,化学分析这个概念的。更不存在,“直读光谱仪”这种仪器的。全凭rou眼观察。打一个小样,在槽子里凝固后,观察它的色泽,观察它的纹路,观察它的收心,便可以知道,它的纯度,它的含量了。“铅锡材料厂”,当时根本就没有,理化实验室。但从来也没有,出现过成分超标的事故。这不正同,郁收昌的那双火眼金睛,是分不开的吗?因此,全厂都不叫他郁收昌,而是叫他“一扇窗”。一方面,是谐音嘛。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通过他的那一扇窗看出去,什么都一目了然了。郁收昌同一扇窗,听起来,音一模一样的。慢慢地,他也习惯了。

    他是一个资本家,他是“铅锡材料厂”的原股东。因此,他的为人,是非常地谨小慎微的。

    熔炼间从属于,“综合工段”的领导。所谓“综合工段”,其实就是,“铅锡材料厂”的杂务工大队。它管辖的部门,有熔炼间、冲床间、精整组、刮铅管、装箱,等一系列的,杂七杂八的工作。这个“综合工段”的工段长,名叫李钟发。他是从旧社会,过来的老工人。五十多岁的年龄,身高才一米五十三的小个子。他有一个,圆圆的脑袋,有一双,大大的眼睛,很圆很圆的,但不很有神,有点迟迟呆呆的。他的脑门上,有一个月亮形的大疤。但他的那个大疤,同“包公”头上的月亮,却是不同的。“包公”额头上的月亮,是竖着的,但他的那个月亮,却是横着的。

    那是,一年前的一天。熔炼间缺人干活了,他便拉着另一个工人,叫马阿七的,一起来顶班熔铅。他在炉后,捅着炉膛,勾出那些炉渣,加入新的焦炭。马阿七在炉前,在往锅里吊装着铅。他吊起了一幢铅,但没有勾好,起吊后倒了,铅块散落了一地。他有些生气了,便干脆脱去了工作服。他光着膀子,两手搬起,每块二十七公斤重的铅条。一块一块地,往铁锅里扔着。他扔得兴起,扔一块,喊一声:“嗨!”扔一块,喊一声:“海!”终于,有一块铅条,他用力过猛了,从锅台的上面飞了过去。这铅条,本来是要砸在,李钟发的头顶上的。恰巧李钟发,抬头看了一下。铅条越过了,有一米五高的锅台,一下砸在了,李钟发的脑门上。李钟发便仰后,倒在了焦炭堆里了。当场便不省人事了。当然,送医院是免不了的。但公安局,立刻感到,有仇杀的嫌疑。本来往铁锅里扔的铅条,怎么会多飞了一米多远。而且,正正中中地砸在了,李钟发的脑门上。公安局便进行了,广泛的调查。调查的结果,却是大出意外。工人们都反映,他们两个人是好朋友,经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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