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今朝昔日（新） (第1/3页)

    　　第二章

    　　“王子殿下！”

    　　忽然，一声沙哑的叫唤随着密集的雨点声和涛涛浪响传入耳中，他愣了一下，又突然像惊醒了似的，猛回过头去。此时，在他的眼前，在舰桥的台阶下是一张诚恳的面孔，一对络腮胡，一头短鬃毛，方正的灰褐色马脸上密布着皱纹，两鬓斑白而显得饱经风霜，而在那顶湿透的银边黑三角帽下，一双因智慧与经验而深邃的眼睛正仰望着他，似乎随时等待着号令。

    　　“麦林王子，我们桅杆上的哨兵报告一无所获，那个狡猾的老家伙好像就消失在这场该死的风暴中了！”

    　　“见鬼！”麦林心底一沉，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偌大的一艘一级战列舰，追赶在后面距离不足五百码，是绝对不会凭空消失的，但事实已经摆在这里了——他们完全看不到其他船只的一丝踪影。

    　　“大副，告诉他们继续搜寻。”王子喊道，“放下前桅和主桅的上桅帆！”

    　　“好的。满帆！水手们。”大副点了一下头，走回甲板中央喊道，“舵手，左半舵，顺着风暴航行。”

    　　麦林下达命令后叹了一口气，走到船尾拿出他的望远镜，架在船舷上，在一片混乱的暴风雨与狂啸的海浪间搜寻。

    　　“上将，你在哪呢？不要追过来丢了两艘船就没影了啊……”他自言自语着。

    　　此时，在这一片狂躁的海洋中，黑如污墨的乌云死死压在海面上，闪电在海水与云层间伴随着无尽的雨点肆意穿行，昏暗的天空黑如深夜，一艘漆得雪白、舰首的海鹰铜像浸湿了海水依然栩栩生辉，高挂着瑞德兰皇室方旗与瑞特莱纳帝国国旗的风帆护卫舰在数米高的波涛中孤独地破浪而行。但在这艘船上的每一匹小马都清楚地明白，他们不是这片海域唯一一艘船：他们正在被敌国一整个舰队追击！在故意将舰队引入北方神秘海域的风暴区以后，只剩下三艘船在继续追赶他们。而现在，纵使两艘稍微小一点的敌舰都已沉没，还剩下最后、也是最大的那一艘不见踪影却更令他们紧张，仿佛远处每一个稍微高一点的浪头都是这艘巨舰的桅杆，每一道闪电都是重炮开火发出的火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但麦林的眼前除了滔天巨浪与满天阴雨，什么也看不到；耳边除了浪响与雨打在甲板上的噼啪声外，什么也听不到。甲板上的水手们拉紧了帆索，炮手们紧抓着火绳，一双双眼睛紧张地盯着海面，甚至在甲板下，推绞盘的水手也在窃窃私语，揣测着，等待着。

    　　“我的天啊……”麦林放下望远镜，看着狂怒的海洋叹道，“不要让我们等那么久……”

    　　忽然间，仿佛是在回应他似的，前甲板传来了一声夹带着惊吓与恐惧的喊叫，麦林浑身一颤，猛回过头往船头望去，那似乎是某个水手张大了紧绷的嘴在大喊：“战列舰！战列舰开火了！船长！王子殿下！战列舰！”

    　　只听得伴随着雷声，远方传来一阵连续数十声的轰然炮响，一大片闪耀的火光在正前方跃动，还没等麦林反应过来，木板碎裂与金属碰撞的巨响就传遍了耳际。突然间，他感觉腰间一痛，眼前一黑，像是被狠狠敲打了一下头部，在眩晕与黑暗中只感觉得到自己摔落了舰桥，马蹄下一片空落，耳边环绕着一声声大副、水手、士兵或恐惧，或坚定，或又是在下令的叫喊……

    　　他的意识在渐渐消逝，一切曾经看到的、听到的似乎都正在失去原有的意义，逐渐一点一点地混杂在一起，变得越发朦胧，模糊，像一潭怎么样也冲不净的浑水。这就是结局了吗？皇帝的长子在短暂的一生中战功赫赫，大名鼎鼎，却在最后一次航行中落得个被自己朝廷上的jianian臣与敌人联手算计的下场？

    　　但所有的耻辱，恼怒，愤恨，都在这时烟消云散了。

    　　他终于放弃了一切挣扎，不再试图去睁开他的眼睛，或是摸索着拔出剑和枪。

    　　他知道，无论战争的结局如何，后来者如何评价，史书如何记载，他的故事都已经结束了。在他耳边剩下的喧嚣过后，他将独自驾驶着他的爱船，像所有先辈一样，航行到那宁静之海。

    　　“王子！”

    　　但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一声厚实、又略发沙哑但却非常熟悉的呼唤传入他模糊的意识里。那是谁？大副？士兵？水手？不，都不是，他非常熟悉他的每一个船员甚至陆战队员的嗓音，在自己的船上完全没有听到过……

    　　“王子殿下！”

    　　又一声！这声叫喊太清晰了，完全不是这个时候应该听到的！他的意识试着挣扎了一下，却感觉到腰间一痛，四肢和身体逐渐清晰的触觉随之而来——那是木头！自己正躺在一片木制的平面上！

    　　“该死的，本王子还没死呢！”

    　　他顶着疼痛、大喊着撑着身下的木板坐了起来，但当他挣扎地睁开眼睛后，却在一片朦胧中看到，似乎自己并不在某艘船冰冷、被海浪打得湿透的甲板上，而像是在一个房间里。周围的木褐色像是墙壁，那地上的亮光像是温和的阳光，而他迟来的嗅觉告诉他身边都是温暖木头的芳香，夹杂着淡淡的炭火燃烧的气味。

    　　“我这是在哪？”他的思绪混乱不堪，脑海如同在风暴中般波涛翻滚。战争，那些炮弹、那些水手还有战列舰，刚才发生的、看到的听到的一切都到哪里去了？

    　　“呃……麦林？”

    　　忽然，耳边又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他的脸一瞬间就绷紧了，猛地回过头去——看到的却是一个模糊的橙黄色的身影。那是谁？他眯起了眼睛，又瞪得老大，直到他的视线逐渐再次清晰起来。卷发？白斑？好像在哪里见过呢……

    　　“麦林王子，我非常确定你没有死，你的伤口甚至已经开始愈合了。”那个身影正站在门口旁，对他说，“而且我昨晚的时候还帮你换了一次绷带！看看你的床单都踢到地上了。”

    　　哦！想起来了！麦林的身子一颤，经不住用蹄子捂上了额头，昨天发生的一切都想起来了！他是怎么样划船进入一条大陆上的河流，他是怎么样被凌步救起来，怎么样包扎，怎么样在野外度过了第一个晚上，又是怎么样来到这座小屋里，他全都想起来了！而眼前这匹小马就是凌步，在千钧一发之际救助他的小马！

    　　所有的一切都在一瞬间涌进了他的脑海里，在这片海洋的最后一阵波涛过后，一切又重归于平静与冰冷。

    　　麦林的脸上流着几滴冷汗，半张着嘴却很久都挤不出一个词。

    　　“好吧，”凌步叹了一口气，用有点无可奈何的眼光看着麦林说，“稍微准备一下，等一下我们要出去一趟。我在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