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录之烽烟起_章5 空桑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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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5 空桑 (第2/2页)

华、夏更愿意用“秃鹫”来蔑称自己这强大但不和的邻居——在毫无征兆间,发起了自武帝朝以来对轩辕规模最为庞大的侵袭。其时恰逢天上罢免了长年驻守南境边陲的数名宿将,改以心腹接任。然而新旧交接之际,将不知兵,兵不知将,军令混乱,行止皆废,被数十万草原弓骑分而击之,大败溃逃。仅仅数十日,自武帝后再未驻马轩辕腹地的翼族,便狂飙突进至血门关,距离皇天仅十日骑程。倾国之危下,天上晓谕璇玑,诏令天下封国来援。“但天上等到的,不是璇玑七十四封国的援军,而是七十四道言同辞、语同句的上表。”

    “逼宫!”空桑遥望倾颓萧索的黄泉台,脑海里浮现起笔墨渲染下的纣帝面孔,那位被史家批为“璇玑恶首”的轩辕之主,便是在亲子臣僚的兵变逼宫之下,****而亡。

    言曰抹了一把被劣酒浸湿的颔下白须,不顾空桑嫌恶的眼神,在他手臂的绸锦云袖上留下沓沓酒渍后,颇为满足地咂巴着:“其中,领袖群伦的,便是天上最信任的血脉兄弟。”

    空桑默然无言,言曰口中之人,她已了然于心。

    胤太子。

    “但为何会是他?”

    “没有人知道,胤太子原本是天上破旧立新、革命轩辕的最大助力,抑或说是唯一助力,但却在天上最需要他的时候反戈一击,最终令天上所做的一切付诸东流,徒剩镜花水月,空自嗟叹。”说到这时,言曰终究趴倒在了满是油污的桌上,阵阵鼾声迎声而起,分外响亮。来自千流地海的下等劣酒,每每令这嗜酒如命的说书老头儿烂醉成泥。

    空桑并未纠结于言曰话里的奇谭演义,书者的舌头,向来夸大其词,七假三真。便如他口中那七十四道异口同声的诸侯上表,就空桑自凌霄内所探知,便有至少两道属于慷慨陈情、誓言效忠的表忠誓书。

    但正如空桑的疑问,相比杯水车薪的外姓诸侯,堪称轩辕巨擘的亲兄弟,为何会临阵反戈。

    在那场轰轰烈烈的新政中,之于天上,之于改革,胤太子都是一个无法绕过的人。较天上年少三岁的轩辕·胤,自幼便以“机敏****”受誉于先帝。年方十四,便受令为刑天长明麾下裨将,受其耳提面命,悉心教导。十七冠发之日,独自领军于奔狼原痛击寇扰南境数年无人可制的翼族部落。纵览轩辕朝野,即使当时携长子之尊,且素有贤名的觉落,在这个耀目熠神的弟弟身边,亦是黯然失色。终于,如所有人所推断的一样,在嗣君之争中,胤毫无悬念地获得了青阳王女的青睐,加冕轩辕继主之称。

    然而,面对唾手可得的天下,胤却在加冕仅七日后,上表请辞,并力荐同父异母的长兄觉落为嗣位继主之独选。相传,为表心志,尚未获得先帝辞位准许的胤,当着启晨殿内君臣四十一人的面,向觉落屈膝半跪,以示甘愿效忠之意。

    在胤的一力支持下,觉落于先帝薨逝后顺利登基,执掌轩辕。即位之初,部分诸侯勾连胤军中旧部,试图逼宫篡政,强迫觉落逊位于胤。面对群情汹涌的逼宫大军,胤独身夜闯军营,斩杀带头将领,言拒与会诸侯,更立下重誓,永不为帝,以一己之力化解了觉落一朝的累卵之危。

    如上种种,胤用自己近乎愚忠的实际行动向兄长证明着自己的忠诚。但正是这样的胤,在天上陷于人生最大危机的时候,选择了背弃。

    正如言曰所言,没有人知道是为什么。

    空桑对言曰的回答颇为不满,这个说书老头儿总是在最为关键的地方,或支吾他顾,或借酒梦遁——终究只是个书者,凭空臆想终不能填补失落事实。

    穿梭在凌霄殿堂楼宇之间,空桑每每陷入沉思,因她自身的疑惑与无知,因她所行之地的寂寥与纷扰。她尝试着询问自己,为何纠结于迄今从未谋面的男人?

    她自忆事起,便已跟着师傅,纵马觅胜,踏径寻幽,间或演习瑟艺,伴月长奏。师傅便最是喜爱在她奏瑟时,先是若有所思,继而阖眼假寐。空桑不知这是为什么,但想必不是因为嘈音入耳,心绪不快——她向来对自己这唯一的技艺颇有信心,尤其是在经历了一次并不愉快的离师出走后。

    收到天上召师傅入朝的剑令,也是在那次不愿回想的出走不久之后,有如从天而降,突发骤至。原以为,如师傅这般纵情山水、散漫闲适的人,面对那没来由的生硬颁旨,定然疏言婉拒。却不料,聪颖的弟子破天荒头一次猜错了师傅的心意,历经数十日颠簸,恍惚间便落入了远比参天茂林更加逼仄压抑的凌霄。

    绫罗绸缎替换了粗麻布衣,山珍海味取代了乡野糙食,国师的尊称占据了枯瘦老人的身躯。熟悉的一切都改变了,包括自己。

    空桑,一个从未存在过的名,从未存在过的人,愿或不愿地被赋予了人生第一份职责——值得庆幸的是,这是她唯一熟悉的事——奏瑟。

    现在看来,既是第一份,怕也是最后一份了。空桑径直走过迎面而来的十数名阉侍,仅仅略微颔首,聊作致意。阉侍们徨然躬身让道,直到折腰的对象走过他们中最后一员后,方才作罢。对这一切,空桑并未觉得丝毫不妥——她在从未见开启的启晨殿外奏瑟的第十一天起,便开始慢慢习惯了莫名而来的地位。

    也是从那天起,她知道了隐身殿内、静聆瑟音的对象究竟身份何属。

    天上是否知道,为自己奏瑟的,是怎样一个人?

    莫名间,又为自己加上了一缕新愁。空桑抛空脑袋,试着脱下脑中重负,不再去想。

    “哎!”仿佛没来由地,空桑拦下一名恰巧路过前方岔道的侍女。

    侍女措手不及,赶忙停下,但见招呼自己所谓何人后,脸上登时笑开了花儿。

    “空桑jiejie,你想吓死我!”

    “吓死你,吓死你这凌霄倒少了个祸害。”空桑看着对方一双放光的杏眼,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jiejie,可是有何吩咐?”

    “没有,你走罢,我怎求得了你轻瓴jiejie。”空桑作势侧身,无意多言。

    轻瓴一把拉住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等的就是这句话。

    空桑凑到轻瓴耳边:“我让你帮忙注意的事,怎么样了”

    “一切尽入jiejie所说,只差分毫。”

    “当然,我什么时候差……过?”转瞬慌乱后,空桑毫不掩饰语中诧意:“哪里错了”

    轻瓴看看四周,确定隔墙无耳:“如jiejie所料,马屁大人第一个去了凤还阁,其他几位王公大臣,也都不出意料。只是……”

    见轻瓴卖起了关子,空桑早有准备:“《性恶论》誊本一卷,许你七日。”

    “就知道凌霄之内,属jiejie第二等大方。”轻瓴压低声音,附耳过去:“私下造访凤还阁的,除了各位大人,还有……”

    空桑心头浮起一个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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