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小小的恶作剧 (第2/2页)
东大老李把金贵和胡卫东踢得够呛,也开始气呼呼地墩酒杯骂李广,还扬言晚上去找山东大老李理论理论。 孟和老人看不过去了,金贵是场部有名的“滚刀rou”、“哈喇皮”,打架和被人打是家常便饭。金福山根本不可能在乎儿子被人踢了一脚,他在胡世文旁边煽风点火,纯粹是为了助酒兴、找话题。 “他俩光说在人家后面唱歌,你们没问唱的是不是那种歌?”孟和老人看着胡世文、金福山,似笑非笑地说:“闹不好就是那个李广的老婆,什么两块五,这才挨的揍!” 胡世文回头看了看低头不语的儿子和金贵,两个孩子脸蛋发红,不知是山楂酒的作用,还是心虚理亏,反正神态表情很不正常。这才恍然大悟。 胡世文消了气,他笑着对阿爸和金福山说:“今天李广出了洋相,被苏场长和防疫组的人耍戏得够呛,这两个没规矩的臭小子撞在枪口上了!” 今天下午,防疫针已经打得差不多了。李广把所有的猪都赶到养猪场的大院子里,给它们散步压惊。这时候,苏西庐领着上面派来的防疫组来到了养猪场。 防疫组总共两男两女,穿着光鲜时髦,风头甚至盖过了威风凛凛穿着崭新军大衣的苏西庐。其实,他们只是畜牧学校刚毕业的实习生,并不是什么手握大权的上级领导。可惜的是,山东大老李并不清楚他们的来路,乍一见面,他的心里面就紧张万分。 苏西庐查看了一圈,心里十分满意。他看到胡世文、金福山、齐志国和刁大虎一帮临时抽调来的人,正站在墙根吸烟闲聊,便领着防疫组的人上前打哈凑趣。 这时,还在忙碌之中的山东大老李从大家面前走过,苏西庐童心忽起,他朝李广摆手,粗声大气地喊道:“大老李,过来!” 山东大老李最怕苏西庐,听到领导招呼他,忙不迭地跑了过来。苏西庐坏笑着,用手指着满大院惊魂普定的猪群,对李广命令道:“你数一数,看看现在咱们养猪场还有多少头猪!” 说完,苏西庐指着防疫组的四个年轻人,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厉声说道:“快点,人家等着计数呢!” 山东大老李张惶之下,来不及仔细思考。他伸出右手受过刀伤的食指和中指,就像扑向野兔的雄鹰的鹰爪一般,指向令他眼花缭乱的猪群。同时,李广的嘴里面还在毫无意识地大声报数:“一对儿,两对儿,一对儿,两对儿……” 军马场的每个连队都有养猪场,不过,场部的养猪场是最大的,高峰期大概有四五百头猪。现在临近阳历年底,大部分已经出栏了,只剩下一百多头母猪、种猪和不够挨一刀的半大不小的猪,尽管如此,这些猪的数目只体现在会计的账上和李广的几把竹筹上。现场数清楚这些移动的目标,已经大大地超出了李广的能力。
山东大老李数了一会儿,听到大家的哄笑,感觉到好像不是那么回事,这才尴尬地停了下来。苏西庐笑得前仰后合,骂道:“你这个老小子,数了半天,连个‘三对儿’都没有!” 山东大老李这才知道领导在耍戏他,不禁又羞又恼,臊得老脸通红,他连忙转身,躲进了值班室,听到外面的笑声,李广恨不得打自己一个耳刮子。 苏西庐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玩笑开狠了,伴随着众人的起哄尖叫,他的这个恶作剧圆满地结束了,这个刻薄的恶作剧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山东大老李踢在金贵和胡卫东屁股上的那重重的两脚。 谈笑间,夜已深沉,二百度的白炽灯在头上滋滋作响。金贵早就吃完了饭,他不耐烦欣赏收音机里听不懂的“乌力格尔”,回家收听单田芳的评书去了。明天是礼拜天,不需要上学,也不急着写作业。不敢跟爷爷争夺收音机节目的胡卫东百无聊赖,他无精打采地趴在炕头,给meimei讲小人书上的故事情节。 胡世文看到金福山嘀溜溜的小眼睛已经恍惚迷离,便不再劝酒。金福山倒也识趣,拿起半个馒头大口大口地吃起来。胡世文说:“金师傅,一会儿我到齐志国家打扑克,你不去凑个局?” “你们都约好了,我去不是多余了?”金福山有点失落,说:“在旁边眼巴巴的,多没意思,多嘴支招还讨人嫌。” “李豁牙子熄灯以后才到,你先替他玩。”胡世文给金福山出主意,“赢了就多玩一会儿,手气不好,等李豁牙子一来,你就让给他。” 金福山大喜,起身下炕,说:“我这就回家取两盒烟。” “迎春烟不行,必须是牡丹烟。”胡世文告诉他:“这是李豁牙子新定的规矩,他这段时间差不多输了一条牡丹烟了,大家新送他一个绰号,叫做李加五。” 金福山一边系鞋带,一边纳闷儿地问:“为啥叫李加五?” 胡世文笑了,说:“不管牌好牌赖,也不管别人要多少分,李豁牙子一律加上五分,把牌权抢到手,要不然不会输得那么惨。” 军马场的扑克牌只有一种玩法,要分最高的人得到牌权,然后孤军奋战,单打独斗,其余的三个人联合起来打他,这种玩法叫做“三打一”,可能是“斗地主”的老祖宗。军马场人从不动钱,输赢用烟卷结算,每一局结束,都当场算得清清楚楚,这叫做“一把一嘎吱”。价格低廉的“迎春烟”属于低档牌局的筹码,牡丹烟就算是豪赌了。 金福山兴冲冲的夺门而去,胡世文也抓紧时间下地穿鞋。长夜漫漫,无以消遣,吆五喝六的闹上一下,回来才能睡个好觉。 孟和老人朝胡卫东招手,说:“来,爷爷再给你念一段经文。” 胡世文看到了儿子满脸不情愿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最近几个月,每逢周末,爷爷都要给孙子念上一段“光明经”,香炉里三柱檀香,青烟缭绕,孟和老人一边诵经,一边用硬邦邦的经卷敲打胡卫东的脑袋,气氛既肃穆又诡异。 据孟和老人说,“光明经”能够度厄。说来倒霉,自打开学以来,胡卫东磕磕碰碰,经常受伤,不算那次手臂骨折,已经发生了好几次流血事件了,而且还不全是由于淘气的缘故。万般无奈之下,孟和老人只好露两下“杀手锏”,他搬出佛祖来,试图驱走孙子的霉运。 胡卫东已经烦透了爷爷的这一套把戏,他大声说:“爸,你看我爷又搞封建迷信!” 胡世文着急打扑克,不想参与祖孙二人的恩怨是非,干脆装聋作哑。 孟和老人大怒,喝到:“小王八羔子,麻溜的,别找不自在!” “嗬!”胡世文惊叹一声,说:“骂得真好。” 然后不等阿爸说话,胡世文哼着小曲,出门走了。 场部夏季七点半到八点钟左右发电,十点半停电。冬季天黑的早,五点钟发电,八点半停电。孟和老人用经卷敲打着孙子的脑袋,正念的起劲。忽然头上二百度的大灯泡忽明忽暗,三短一长,这是要熄灯的信号,看来着急打扑克的李豁牙子冒着挨批的风险,要提前拉电闸了。 孟和老人还有一段经文没有念完,焦急之下,他的嘴上手上都加快了速度,忍无可忍的胡卫东大声抗议道:“爷,你快把我打出脑震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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