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人的世界_杜晨青的肝病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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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晨青的肝病 (第2/3页)

已全无用处。他是趁黑夜没人注意时被偷偷抬进病房的。直到第二天早晨醒来,大伙儿才发现病房里多了他这么个人,他的外观实在古怪得很:双腿双臂全都被垂直地吊了起来,并且用铅陀悬空固定,只见黑沉沉的铅舵稳稳地挂在他的上方。他的左右胳膊肘内侧绷带上各缝入了一条装有拉链的口子,纯净的液体从一只明净的瓶里由此流进他的体内。在他腹股沟处的石膏上安了一节固定的锌管,再接上一根细长的橡皮软管,将肾排泄物点滴不漏地排入地板上一只干净的封口瓶内。等到地板上的瓶子满了,从胳膊肘内侧往体内输液体的瓶子空了,这两只瓶子就会立刻被调换,液体便重新流入他的体内。这个让白石膏白纱布缠满身的低一年级的同学,浑身上下唯有一处是他们看得到的,那就是嘴巴上那个皮开rou绽的黑洞。

    那个低一年级的同学被安顿在紧挨着广宗人的一张病床上。从早到晚,广宗人都会侧身坐在自己的床上,兴致勃勃又满腔怜悯地跟那低一年级的同学说个没完没了。尽管那个低一年级的同学从不搭腔,他也毫不在意。

    病房里每天测量两次体温。每天一早及傍晚,护士克拉默就会端了满满一瓶体温计来到病房,沿着病房两侧走一圈,挨个儿给病员分发体温计。轮到那个浑身雪白的低一年级的同学时,她也有自己的绝招——把体温计塞进他嘴巴上的洞里,让它稳稳地搁在洞口的下沿。发完体温计,她便回到第一张病床,取出病人口中的体温计,记下体温,然后再走向下一张床,依次再绕病房一周。一天下午,她分发完体温计后,再次来到那个浑身裹着石膏和纱布的低一年级的同学病榻前,取出他的体温计查看时,发现他竟死了。

    “杀人犯,”安晓鑫轻声说道。

    广宗人抬头看着他,疑惑地咧嘴笑了笑。

    “凶手,”杜晨青说。

    “你们俩在说什么?”广宗人问道,显得紧张不安。

    “是你谋杀了他,”安晓鑫说。

    “是你把他杀死的,”杜晨青说。

    广宗人的身子往后一缩。“你们俩准是疯了,我连碰也没碰过他。”

    “是你谋杀了他,”安晓鑫说。

    “我听说是你杀死他的,”杜晨青说。

    “你杀了他,就因为他是黑人,”安晓鑫说。

    “你们俩准是疯了,”广宗人大声叫道,“这儿是不准黑人住的,他们有专门安置黑人的地方。”

    “是那个同学偷偷送他进来的,”安晓鑫说。

    “是那个共产党中士,”杜晨青说。

    “看来,这事你们俩早就知道了。”

    杜晨青左侧的那个主任对那个低一年级的同学意外死亡的事却无动于衷。他对什么事部很冷漠,只要不惹到他头上,他绝不会开口说一句话。

    杜晨青遇见少力的前一天,餐厅的一只炉子爆炸,烧着了厨房的一侧,一股强烈的热浪迅速弥漫这个地方,甚至在杜晨青的病房——离火灾现场差不多有三百英尺远,病员也能听到大火呼呼的咆哮声,以及燃烧着的木材发出的刺耳的爆裂声。滚滚浓烟快速涌过病房映着橘红光亮的窗户。大约过了一刻钟,空难消防车赶到现场救火。经过半个小时紧张急速的行动,消防队员开始控制住火势。突然,空中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单调的嗡嗡声,原来是一群执行完任务后返航的轰炸机。消防队员只得收起水龙带,火速返回机场,以防有飞机坠毁起火。轰炸机全都安全降落,最后一架飞机一着地,消防队员便立刻掉转车头,火速驶过山坡,赶回医院继续灭火。当他们赶回医院,大火己熄。火是自己灭的,而且灭得很彻底,甚至没留下一处要用水浇泼的余烬。消防队员自是很失望,无所事事,只好喝口温咖啡,四处转悠,想法子勾引护士。

    失火的第二天,少力来到医院,当时,杜晨青正忙着删改信件,只保留了其中卿卿我我的甜言蜜语。少力在两张病床间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问杜晨青感觉如何。他的身体微微倾向一侧,衬衫上别着的一枚学生会主席领章是杜晨青所能见到的唯一能证明他官衔的标志,至于他是什么人,杜晨青一无所知,于是便想当然地认为,他不是医生就是疯子。

    “哦,感觉挺好,”杜晨青答道,“只是肝有些疼,所以我猜想自己应该也不是很正常吧,不过,不管怎么说,我必须承认,我感觉确实很不错。”

    “这就好,”少力说。

    “是啊,”杜晨青说,“没错,感觉好就行了。”

    “我本来想早点来的,”少力说,“可是最近我的身体一直不怎么好。”

    “那实在是太不幸了,”杜晨青说。

    “我只是得了伤风,”少力马上补充道。

    “我一直在发烧,烧到40度。”杜晨青也连忙补上一句。

    “那真糟糕,”少力说。

    “是啊!”杜晨青表示同意。“没错,是太糟了。”

    少力有些坐立不安。片刻后,他问道:“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没有,没有,”杜晨青叹息道,“我想医生们尽了全力。”

    “不,不。”少力有些脸红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指香烟啦……书啦……或者……玩具什么的。”

    “不,不,”杜晨青说,“谢谢你。我想我要的东西都有了,缺的只是健康。”

    “真是太糟糕了。”

    “是啊,”杜晨青说,“没错,是太糟了。”

    少力又动了一下身子,左顾右盼了好几回,然后抬头凝视天花板,接着又垂目盯着地上出神。最后,他深吸了一口气。

    “梁耀东学生会主席托我向你问好,”他说。

    杜晨青听说梁耀东学生会主席也是他的朋友,心里很是过意不去。看来,他俩的谈话终究有了一个基础。“你认识梁耀东学生会主席?”他遗憾地问道。

    “认识,我跟他很熟,”“他有些疯疯癫癫的,对不对?”

    少力笑了笑,笑得很尴尬。“这我倒是不怎么清楚,我想我跟他还没那么熟。”

    “你尽可相信我的话,”杜晨青说,“他的确有些疯疯癫癫的。”

    接着是片刻的沉默,少力仔细考虑了一番,之后,突然打破沉默,问了个突兀的问题:“你就是杜晨青学生会主席?”

    “梁耀东一开始就很不如意,因为他的家庭背景很好。”

    “请原谅,”少力胆法地追问道,“我或许犯了个大错。你就是杜晨青学生会主席?”

    “没错,”杜晨青坦诚他说,“我就是杜晨青学生会主席。”

    “文艺部的?”

    “是文艺部的,”杜晨青答道,“我不知道这儿还有别的什么人也叫杜晨青学生会主席。据我所知,我是唯一的杜晨青学生会主席,不过这只是就我自己所知道而言的。”

    “我明白了,”少力说,显得有些不怎么高兴。

    “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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